独根四岁了,他慢慢地,却拴在榆树上,支书垮了又有村人当支。
春堂子机械地站了起来,绿色的阳光在他眼前晃着,晃得他头晕。满地跑了,他不得不去。
村人供酒给支书ç,给他说下了东庄的闺女,去年就订下了,溅在地上的尿珠。
“操你妈!”
这座楼一下子摄去了所有人的魂魄,整个村子都失去了笑声。人们默默地走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吃饭。似乎人人都从这楼ä房上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心里闷。它像怪物一样竖在人们眼前,躲是躲不过的,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能看到它,它简直把一个村子的光线都收去了。扁担杨的人是能忍的,纵是如此,也没人多说什么,只是人们再也不到杨如意家去了。邻居们宁肯多绕些路,也不从他家门前过。这分明是怕着什么,怕什么呢?那ว又是说不清的。上地干活的时候,人们竭力把胸ถ脯挺得更高些,昂昂地走,脸上带出一股肃穆的凛然之气。那脊ิ梁上也仿佛很沉重地背着什么,只是硬挺着走。村里那位辈分儿最长的瘸爷,过去每日里拄着拐杖到村街里去晒暖儿,自此,就再也不出门了。
色调所造成的无底的空旷的空间之恐惧。是的,这种恐怖感是从扁担杨人的眼光里才能看到เ的。如果这座金屋建在城市里,在林立的建筑群里就像是一片怡人的田园风光了。然而在一片乡村大地上,它就像一个不协调的怪物了。那么金屋所生的恐怖是否是眼界未开的乡野之人的愚见呢?
河娃没有吭声,眼直直地望着远处。钱,钱,上哪儿去弄钱呢?渐渐地,他眼里泛出了恶狠狠的凶光。他恨人。恨整个ฐ世界。恨爹娘把他生错了地方。又恨自己没有能ม耐。一时间,恨不得把天戳个窟窿!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哥,你是人么?”
林娃心里正窝着火呢,忽一下也站起来了,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粗声粗气地问:“你说啥?你敢再说?!……”
河娃说:“你要是人,就豁出来干!”
“屌!”林娃火爆爆地说,“没本钱咋干?”
“豁出来就有本钱?”河娃说。
“哪来的本钱?”
“卖房子!能卖的都卖,车子,手表,床……统统卖了!”
林娃一下子愣住了:“你,你疯了?!”
“没疯。”河娃淡淡地说。
“卖了房娘住哪儿?”
“那ว两间草屋给娘住。瓦屋卖了,三年就翻过来了。”
河娃是疯了,想钱想疯了。林娃也想钱,可他没有兄弟这么邪乎ๆ。他抱住头蹲下来,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天黑透了。颖河静静地流着,依旧不急不躁地蜿蜒东去。河堤上的柿树黑红黑红的,柿叶像黑蝴蝶似的一片片落下。打着旋儿飘进河里。这时候一个黑黑的人影儿在远处的田野里出现了,他像孤魂似的四处游荡着,一会儿近了,一会儿又远了……
河娃盯着远处的黑影儿看了一会儿,他不知道那是谁,也没想知道。回过头来问:“哥,你说话……”
“河娃,要栽了呢?”林娃抬起头问,他也看到เ了一个黑影儿……
“栽就栽,我是豁出来了!要不分家,我自己้干。”河娃说。
林娃一跺脚!“屁哩!分家就分家。”
河娃看着林娃,林娃ใ看着河娃,两人眼里都泛着腾腾的绿火。夜色更浓了,远远近近有流萤在闪。那黑影儿渐渐远去了……
过了很久,林娃才慢吞吞地说:“也……卖不了多少钱哪。”
河娃说:“我算了,能卖五千。”
林娃又不吭了。河娃急了:“哥,干不干你说句话?”
“那瓦房盖哩老不容易呀!……”
“啥屁房子?将来咱盖好的。”河娃不耐烦地说罢,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忿忿地抬起头来,朝远处望去。这时,他看见那黑影儿正朝那地方走去。他看得清清楚楚的,黑影儿是朝那地方去了……
河娃赌气推着车子叮叮咣咣地下河堤了。林娃呆了一会儿,也跟着往回走。两人一前一后地低头走路,谁也不理谁。
回到家,驴扔似的倒在床上,两人都呼呼地直喘气。瞎娘摸着走出屋来,喊他们吃饭,连喊几声都没人应。气得瞎娘掉了两ä滴眼泪……
第二天上午,村街里贴出了一张“拍卖告示”,“告示”上歪歪斜斜地用毛笔字写着:
因急需用钱,现将瓦房一所(三间),自行车(两辆七成新),手表两块(戴了八个月),木床一张(老床),大立柜一个(白碴好木料),降价处理。如有人要,
请速与杨林娃,杨河娃联系。三天为期,过时不候。
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