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些天格外亲近我的三个妹妹，尤其是两个小家伙，只要看见我娘回家，就赶紧钻进她的怀里，赖皮狗一样地缠着我娘。一本正经地说，任由á我的妹妹胡闹一点也不生气。她的身上和脸上全，嘟็囔着说交了罚款生出来的娃ใ娃果然不一样，就比我和她格外得到些宠爱。我娘就笑眯眯地爬打着张士莲的脑袋，我娘的：“你们都是娘的心肝宝贝，
我的眼泪刷刷地掉！”
犯人脚跟的裤腿儿都被绑住了，就像电影儿里的八路军战士。妹妹静静地靠在我怀里，娘说是怕那些人听见自己要被枪毙，吓得流出屎尿来污染了军车，我就点点头，觉得那ว些武警战士还想得挺周到的。
曾经只能在生日里吃到奶奶给我做的面条，所以那个时候我异想天开，希望一年里头每个人的生日都被我顶ะ替度过。遗憾的是除了我之外，每个人的生日都不晓得是哪一天。辛勤度日，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日。
我推了推老许，然后就哭了起来。老许端着茶缸笑呵呵地坐在我家桌子边上抽我爹的旱烟的情形忽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他在我的脑แ子里笑盈盈地看着我，目光像我爹一样温和。
我觉得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挖苦我的勤劳的爹，于是我怒不可遏，想要用几句刻薄的话来回敬这个胖子，但我看见我爹脸上安静如水，似乎根本没有把胖子的话当回事儿，我也就没说什么เ。我总觉得我爹是一个看上去很平常但是其实很高深的人，我看不懂我爹，也不敢轻易揣摩我爹。在我心里一直都崇敬我爹，除了弟弟死去的时候我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让我觉得他铁石心肠之外，我觉得我爹是一个完美的人。
我没阻止她走，因为我还在思考自己做下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她说得这么เ严重。这时候张士莲蹦蹦跳跳地出来了，拉着我的手说：“走吧！”仿佛她是我的姐姐一样。
“猪一样！看见啥都说好吃。”她轻蔑地看看我。
我去上学的时候奶奶就留在院子里独自晒太阳，她好像并不喜欢呵我的妹妹们说话。奶奶的身上已经没有了虱子，但十多年的习惯似乎ๆ一直都没有改变，她天天中午都要坐在院子里的墙根地下，脱掉衣裳叫我妹妹们在她的黑袍子里找虱子。那些天最痛苦的就是张士莲，因为她瞪大了眼睛也找不到虱子，找不到虱子奶奶便不满意，似乎没有虱子的日子就不是真正的日子一样。张士莲想了很多办法来让奶奶满意，但都收效甚微。奶奶总是说她身上一定有虱子，要不然就不会那么痒。
吃完饭我就去上学了。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经历了在车上东躲西闪的一个钟头，就顺利地回到เ了家里。我家在终点站，每次车到了最后一站的时候售票员都要逐个ฐ儿检查车厢里的人是否买了票。我经过观察掌握了这个情况，并且有了相应的应对办法，总是在头一站就下了车，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回家去。虽然多走了一站地，但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我把吃剩下的半个白面饼子递给我娘，叫娘吃。娘舔了一下嘴唇，说她不饿。我就相信了，在我娘的身边坐下来，静静地吃着白面饼子，享受着呆在娘亲身边的那ว种幸福。在学校里我总是觉得很孤独，我喜欢呆在我娘身边。
“我的儿，你可不能有事哟！”娘说着，把我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娘说街上的人越多越好，因为那样我们的生意也就越好。我虽然企盼着从我面前走过的每一个ฐ人都能走过来光顾一下我的生意，但是我从心眼儿里看不起那些无所事事的城里人。我觉得他们多少都有点毛病，成天神经兮兮地称什么体重哟！在我的家乡只有年关时候杀的猪才要过一下秤，看看宰了多少肉，从没听说过人也要过秤的。在我摆摊的那几天里，经常有一个穿着雪白的裘皮袄子的美丽女子来秤体重，每次都给我一毛钱，从来都不要我找钱。我紧紧抓住到เ手的钱不放，但是心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指着我手里的一毛钱对她说：“你再称几次吧，我不要你钱了！”她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闲人，每次都笑眯眯地说：“就算秤八次不还是那么重么？难道会轻些？”
娘告诉我，没有人偷偷吃掉冰棍儿，冰棍儿自己化掉了。我自己้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那么一块儿冰在桌子上放了一个下午可不就得化掉么？还差ๆ点儿冤枉了我的弟弟妹妹们，伤了和气哩！
我接了那张皱巴巴的钱，赶紧放进口袋里，然后摇摇头，说：“我没有一毛钱。”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外屋，揭开了那口帆布箱子，从里面抓出一把硬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四个小家伙惊愕地望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过了半晌，老徐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阵潮红，醉眼惺忪地对我爹说：“我婆娘今天推倒了士心，兄弟你莫怪哩！女人家沉不住气，竟跟一个娃娃计较起来了。”
“你咋就知道钱是你家里的呢？我就知不道！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你婆娘还要抢走我家里的钱！”我声嘶力竭地喊。
爹就乖乖地跟着娘出去了，娘用牛尾巴掸子在我爹的身上啪啪地打着，打起一团团灰蒙蒙的尘土。也许是娘用力大了，也许是我爹想故意开一个ฐ玩笑，他忽然跳了起来，嘴里喊着痛。
一种深沉的别离的愁绪笼罩着我，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人世间竟然有这样一种情感，剪ຘ不断理还乱。
一个ฐ胖胖的人就指着我爹的鼻子说：“谅你也逃不掉！不交罚款，你娃ใ娃的户口就别想报了，房子也给你拆掉！”说完他们就走了。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爹多少有点儿软弱，如果是莲花生了娃娃，他们敢这样说我，我就用铁叉子在他们每个ฐ人的屁股上戳两个ฐ血洞洞出来。就算我不动粗，也会放开大藏獒把他们吓跑。
到了夏天，奶奶开始惦记着草原上大湖边上的龙虱子的时候，我已经长得玉树临风，就要走进学校里念书了。莲花也变得婷婷玉立，穿上了我娘给她做的花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的头梳成了两条乌黑的小辫子，她就像蝴蝶一样花枝招展地在我面前跳来蹦去，把我心都跳醉了。
“娘，我想，把莲花娶ດ过来吧！”我和我娘坐在房檐底下，阳光温暖，风和日丽。我娘正在给我缝衣裳，我对我娘说，脸上一本正经，因为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这个ฐ人一般情况下不虚伪不做作，也不说假话。
“拿十字镐去！把冰砸开！”有个人这样喊。我永远也想不到，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有人竟然跳进了冰窟窿去捞莲花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娘。这个人就是老疯子王嘎嘎。
没有人知道我心里对莲花那份刻๑骨铭心的喜欢，除了老疯子王嘎嘎。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心里的秘密居然被王嘎ะ嘎看穿了。有一回我坐在大树地下望着天空呆，看着在树上聒噪的鸟雀，就想起了曾经和莲花在这里放羊的事情，那时候我教她认识了“大”字和“太”字，她不但不领情还好几个月没搭理我，不过我还是喜欢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生活里生了很多变故，现在莲花不能常常在我身边，我的心里又增添了对那些好日子的很多很多怀念。
我的日子无限幸福，只有两件事情让我难过。一件是常常看见我爹抱着他的腿揉搓，似乎很疼痛的样子。尤其是每次要下雨的时候，爹就抱着腿坐在炕上，眉毛拧在了一起，额头汗滴滚滚。爹的断腿是用两排钢钉固定着的，当初大夫说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去掉，但是爹自从回到家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医院去拿掉那些钢钉ล。到了二十多年之后的今天，爹的消瘦的腿上两排钢钉ล把皮肉撑得高高鼓起，依然清晰可见。我很多次叫爹去医院把钢๐钉拿掉，爹总是说年纪大了，不愿意受那份罪。其实我知道，爹多少年来一直都受着腿痛的煎熬，他是舍不得花钱把钢钉拿掉。
没有人敢碰杜阿爸，除了我的三叔。
我受到了爱人的伤害，但是我的脑แ子很清醒。我估计那老太太要撵出来骂我了，那些红枣桂圆是她的命根子，在柜子里放了一年又一年，大约比我的年纪都要大了。我踮起脚๐一边窃笑一边轻快地跑了，就听见老太太在院子里用嘶哑的嗓子喊着：“张家娃，你先人的板板！教我孙女来算计我哩！”
我当时就懵了，气得摇头晃脑。我虽然没有自认为是君子，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莲花的爹竟然是一个小人，他对我这样纯洁的少年竟然使用了无比毒辣的美人计，顺利从我这里得到เ了菜种子。给了他的菜种子我是不会再要回来的，但是我从心底里鄙视可恶的秃头屠夫老杜。“就算你自己来要，我自然也是要给你的。偏偏叫你家丫头来要，这不是看扁了我张家的大好娃ใ娃么？”我想。
乡亲们说高老二做得对，杀掉了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牲，是一个血性男儿。他们就算看见了高老二也不会交到县里。我在心里斗争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我见到เ了高老二是不是应该把他捉来交给县里的公安局。我想我是不会那样做的，因为ฦ我一来打不过高老二，根本不可能捉住他，二来我也怕他把我撂翻在地上，啪啪啪地在我的脑袋上打几枪；但是再也没有人看见高老二。我不明白一个血性男儿为什么还会被公安追捕，但是那ว一天高老二几枪打死那个人的画面多少年之后还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ร里，不能ม忘记。
我没有搭理吃里爬外的莲花，追了过去。顺便狠狠地瞪了莲花一眼，骂了一声：“白眼狼，谁叫你多嘴！”
二十年多后我回到เ家乡给我奶奶上坟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柏木山，在那ว里和我的亲戚们吃着烤羊腿和兔子肉，喝着青稞酒。二叔指着不远处的一道山梁说：“儿啊，永远莫忘记，当年你家的大黑马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你爹就是在这里断了腿。”二叔望着我木然的脸庞，叹了一口气说，“你爹真是汉子，一路上血哗哗地淌，他连一声都没吭。”
王嘎嘎看着我家的羊，又看看我。他显然是认出了我，笑咪咪地说：“张家娃ใ，带着馍馍没？”我摇摇头，心里说就算带着也不给你。
我从地里挖了点洋芋回到家里的时候，现窗户里浓烟滚滚。我把篮子丢â在地上，洋芋就从篮子里滚了出来，在地上欢快地奔跑着。我没有功夫搭理它们，冲进屋里看我的娘。我娘已经躺了三天了，这三天她一直抱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不停地喊痛。我爹说我娘不会死，她要给我生一个弟弟。
我的脑袋里轰然作响。怪不得我对两岁以前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呢，凭我的聪明原本不该如此的，却原来我根本不是我娘生的娃ใ娃。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悲哀，但很不甘心，就很仔细地盯着我的娘亲的脸，希望能从她的表情里寻找出一些她说谎的蛛丝马迹。但是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她用正经的眼光瞧着我，笑咪咪地不说话。
“我娘去城里了。”我说得理直气壮。
娘啥也没说，走到เ粮库里，提着半袋子麦子就出来了：“家里人口轻，还剩下些麦子。你就拿走吧，秋后还给我们就成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四平八稳地盘起脚来，慢悠悠地问她：“刚ธ才，你为啥不告诉我那贼鸟朝着我的眉心拉了一泡屎啊？”
我没有把她尿裤ไ子的事情说出去，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杜莲花传出去的。杨文萍以为是我，就恨上了我；我没有解释，因为ฦ我不想她为难我的莲花姑娘。杨文萍从那个时候就一直没有再搭理我。这多少都让我觉得高兴，因为从此就不再有被两个女人纠缠的那种麻烦了。不过细想起来我也会有一点落寞，没有了杨文萍向我投过来的那种电å光闪闪的眼神，我觉得日子里就缺少了一种激情和味道。
王金龙竭力地想争辩，但是公安不让他说话。他的抗争惹怒了公安，就把亮铮铮的手铐戴在了他的手腕上，还从杨财家里借了一条麻绳，把王金龙捆起来塞进吉普车里拉走了。吉普车笃笃地叫着，消失在夜幕里，大家纷纷回到家里休息了。只有王秀清的家里人围着那ว一具烧焦了的无头女尸，哭声震天
我点点头，指了指摆在一个纸箱里的花生糖。老会计就走过去，从里面数了十块花生糖，交到我手里，说：“一毛钱七块儿，多给你一块儿。你张家娃知事得很，我稀罕你哟！”
“我叫你来吃肉，又没叫你拿给你爹吃！老没羞养的小没羞，一样不要脸！”我说着拉了奶牛和它的牛犊出门去饮水。莲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后面出来了。在我的家乡男ç人打老婆是平常的事，何况是骂一句呢？莲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吃了我煮的肉比什么都幸福，很快忘记了我刚刚ธ的呵斥和责骂，拉着我的手帮我赶着牛朝池塘跑去。
娘忽拉拉从窗边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半自动步枪，哗啦一声拉上了枪栓。另一支步枪我爹进山的时候带走了，说顺便打几只黄羊回来给我们吃。娘端着枪朝窗外看的时候，我家的大藏獒已经挣断了脖子上的铁链子，咆哮着朝着那ว个黑影子扑了过去。
关于这件事情，我后来知道的就是前不久生产队里要盖一间办公室。为ฦ了表明无产阶级的幸福生活，大队决定把露天放电影改为在室内放映，所以要修一间很大很宽敞的屋子，就让每个家里出两个劳力去炸石头，炸一天石头给两天的工分。我的四叔那时候刚刚开始穿上属于自己的裤子没多久，血气方刚地要给家里挣工分儿。去采石场的头一天就被炸药崩起来的一块脑袋一样大的石头砸中了胸口。我四叔一连好几天都不住地咳嗽，但是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几天之ใ后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情，从地里拔草回来端了我奶奶擀好的一碗面条走到院子里要蹲下来想美美地吃一顿，突然开始呕血，大口的鲜血喷进碗里，饭碗里立刻泛起一片红沫沫。那一天四叔在奶奶怀里咽气的时候，吐出来的血也把奶奶染成了一个血人，奶奶的哭喊声响彻了村庄。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将来会成为我老婆的女子，摇了摇头：“你那个懒惰的娘，连个鸡都不养下，哪里能ม有鸡蛋呢？”我不知道这么เ厚脸皮和馋嘴巴的女人是否适合做我的老婆，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一点，现在我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这个ฐ女娃娃了，于是牵了莲花的手，说：“走，换糖果吃去！”她就心满意足地跟在我的身边，向院子外面走去。
我笑了笑，就很自然地想起了莲花。想起莲花我就觉得幸福，也会觉得黯然。现在这个ฐ时候我不应该想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过分地沉浸在回忆的幸福和思念的痛苦中。莲花的雀斑点点的笑脸在我的脑子里一晃而过，我就立刻恢复了常态。
“烧饭吧。”我说。张士莲也就不说话了，这丫头似乎ๆ看出了我心事无限。
我按照ั娘的吩咐离开了医院，不再专门跟我娘轮换着照看我爹。娘说爹的腰慢慢康复着，她留在医院里专门伺候，姥ณ姥天天往医院里跑去送饭。娘叫我安心上学，晚上回家烧饭给妹妹们吃，就不要往医院跑了。娘的安排正中我下怀，我就嗯嗯地答应着离开了医院，但是我没有去学校，而是自己跑到เ体育馆门口，在收室老头的帮助下把大秤搬到街上摆摊儿。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娘一旦现了这事情会怎样惩罚我，更不知道老师知道我逃课不是在照看我爹会不会让我离开学校，这些我都顾ุ不上了，我就是想在这段时间里帮我娘摆摊儿，用挣来的钱缓解一下家里的紧张日子。
张士莲这一次是我铁杆儿的同盟，她一直都没有出卖我。当然，她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出卖我，一方面因为她基本上不去医院，见不到我娘，另一方面我每天都会给她两毛路费，她顺利逃票之后两ä毛钱就都成了自己้的零用，她很聪明，绝对不会轻易丢掉这两毛钱。不过，在她的心里对我也不怎么放心，几乎每天吃完饭她都要把我拉进另一间屋子里，在不让两个小妹妹看见的情况下要我当着她的面儿把这一天挣来的钱数一数。
每次数完了之后他似乎还不怎么เ放心，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我，不停地向我的口袋张望。我就把口袋翻开展示给她看，她就放心了，点点头接了我给她的第二天的两ä毛钱路费，把我这一天的收入记录在一个用过了的破本子的皮儿上，跑到屋里看电视去了。我虽然觉得她的怀疑侮辱了我的人格，但是我不敢作，因为这个ฐ混蛋丫头一不高兴一定会跑到医院里去把我逃学摆摊的事情告诉我娘，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地说我贪污收入什么的，那ว样我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我只能咬着牙忍着，我相信未来总有复仇的机会，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让这个黄毛丫头死去活来。
摆摊儿对我来说远比上学要有趣得多。我在那个是殷勤地招呼每一个前来光临的人，把得来的三分钱放进口袋里。我擅自做主ว，把称量体重的价钱从每次二分提高到三分，所以我每天的收入比我娘摆摊的时候多了百分之五十。我喜欢听那种硬币相撞出的悦耳的叮咚声，那ว种声音告诉我我正在用自己的劳动给家里创造财富和希望。这些钱虽然不能够改变家里的状况，但至少可以让我的爹娘和我的妹妹过得不那样拮据，至少在我爹出院之后可以吃上两ä顿ู肉，或者至少当我爹的治疗费不够的时候我娘一筹莫展。
我把每天的收入都放在一个捡来的鞋盒子里，藏在床底下。我不能ม让娘知道，也不能ม让妹妹们现。我猜想张士莲一定在周末休息的时候查看了这个ฐ盒子，但是她不敢动盒子里面的钱，因为那些钱到底是多少，我俩都很清楚。她的那个破本子上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知道忙碌了多少日子，只知道春天过去夏天到เ来，浩瀚的大雨已经下了好几场。我已经忘记了学校里的生活是什么เ样子，我也忘掉了我的黄头的同桌王永玲和妩媚的杨文萍姑娘，只有那些生字和公式我一点也没有忘记，每天摆摊的时候我都背着书包，没人的时候我就自己看书，回到家里给妹妹们做完饭我也会拿出课本来自己看一看。我知道终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学校里面去的，我还是要参加考试，我一直都是第一名，我不想在我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变成一个谁都看不起的差下学生。
我挣来的钱已经装满了鞋盒子，张士莲费尽了脑子也没有算出那些钱一共有多少。我也没有统计过，反正她的本子上都记着，等爹娘回来了我就可以把这些钱交给娘，娘一定很欢喜，这些钱也一定能解决家里不少的困难。
有时候收摊儿之后我会背着书包到医院里去看看我爹娘。我爹渐渐地康复了，到了后来竟然能站起来。娘说爹很快就要出院了，娘四处借来的钱和工地象征性地送来的一点钱也都花光了，还花掉了姥姥东挪西借来的二百多块钱。娘说这些的时候潸然泪下，我劝慰着我娘，但是脸上荡漾着一种谁也没有察觉的狡猾的笑。我知道，这两个月时间我挣来的钱一定过了两百块。
娘总是捧着我的脸说：“别净往日头底下跑，看这张小脏ู脸晒得跟煤球一样黑，将来连个媳妇都寻不来。”我就依偎在娘的怀里呵呵笑着说：“媳妇儿，嗯……不急，不急。”爹听见了就在病床上嘿嘿地笑，说我不害臊。
爹娘都不知道我的脸蛋为ฦ什么那样黑，我也不想他们知道。我只是希望等爹娘知道了我逃学摆摊的事情，不要过分地责怪我，毕竟我是他们的儿子，正在慢慢学会懂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