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吗，撩起我披散的长发像是无数只柔软的触手，我看着她这幕，忍不住的笑出来：我们就各需所需吧，很好。”
女子像是被我碰触到了痛处，抱歉的低了头，不发言。我俯下身，将身体贴近她，就是拯救些人的性命，似乎在很仔细的看我眼角下那颗泪珠般的朱红色疤痕。身漆黑的袍子迎风？每个死去的人都会变天边的颗星星，可星星也会有坠落的日，唯能ม不让它坠落的方法，女子惊悚的盯着我的，简单的说，
四合之下。而我救你，也无需你感激，“这才是个正常人。”我站起身，大力的掀翻了女子身后挡风的草席，拖着进了房间。
我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余妃身后，脸防备的盯着我看。房间中央的篝火处火光正浓，上面架着壶水，还有张猫皮。我怔，发现火堆旁，我平日里睡得草席已经被拆分的七零八落，部分已经变成了点火的材料。
我抬头，目光微冷的看着余妃。
“疯妇，娘娘夜里觉得腿疼，我找不到好东西烧火，这席子刚ธ刚好，不爱生烟，味道也不呛人，怎么，看你的眼色，似乎很是不满啊？”姜姑姑扯了抹尖锐的笑容，看我站在那，脸上得意的很。
我沉默不语，又听她接着道：“不过你别担心，你要睡，就睡这张就好了。”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张席子。
“不要，求你不要，那ว是我的东西，你不能动它。”那女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尽管脚步虚浮，却是拼尽了全力，狠狠我把推开，大喊：“你不可以，不可以。”
我被那女子推搡到了边，差点摔在地上，她扑到เ在席子上，像是要与我争个ฐ你死我活。
“疯妇，你若是想夺，夺到了那席子就归你了，不然这夜，未来的日日夜夜你就站着睡觉吧。”余妃字句，浅笑着端倪我。
我收回目光，往前走了两步，那女子顿时歇斯底里，朝我怒吼：“你这贱妇，疯子，你趁人之危，你不得好死。”
“疯子，贱妇，你不得好死。”身后那ว些人面面相觑，像是商量好样，跟着喊起来，声音此起彼伏，浪高过浪。
姜姑姑把端在手里破旧的瓷碗，狠狠摔在我面前，尖声细气的道：“不死也可以，那就活着把你该遭的罪全部受光吧。”言毕转眼看了身侧眼，怒喝：“沉香，你敢违背娘娘的旨意，给这疯子留汤，看我怎么罚你。”
沉香怯懦，连忙跪在她脚边，姜姑姑刚要发难，却见余妃轻轻挥了挥手，音色很轻，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二楚：“静和，你的席子就让给她吧，谁让人家是昀妃呢，独得盛宠，美色无边。活该你低贱不如人，活该你跟这么个人沾到关系，她为了你，偷了我草药，这笔帐自然是算在你头上，要恨，就恨她吧。”
余妃语毕，那个唤命静和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目怒睁，捡起地上的碎片猛地砸向我，怒吼：“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接下来所有人都捡起地上的东西，像是追打偷了肉骨头的野狗，拼尽力气，竭尽侮辱之能事，仿佛想将我淹没，永世不得超生。
受
“不服？”余妃朝我浅浅笑，模糊的烛光下张风霜尽染的脸，带着种刻๑骨的恨，望向我时像是想拆我的骨，剥ຓ我的肉。
“姜ä姑姑，你倒是说说怎么เ惩罚沉香这丫ฑ头。”
“娘娘，今儿下午在后院又抓到只馋嘴的小野猫，您看”姜姑姑阴鸷笑，吓得旁边的沉香顿ู时软了腿，跪倒在地，不断求饶。
“娘娘，那碗东西不是沉香留给我的，是让我分给静和的，您误会了。”
余妃斜眼瞥我，怒道：“在我面前，岂有你搬弄是非的道理，自以为ฦ聪明，给我掌嘴，狠狠的掴。”
“娘娘不必动怒，让老奴来教训这不知规矩的疯妇。”姜姑姑走到เ我身前，上扬嘴角，抬手就是记耳光，打得我顿ู时眼前乍亮，乾坤倒转。
不等我反应，早有几人上前扯住我胳膊身体，记又记大力掴下去，皮肉相接的地方，疼如烙铁ກ灼过，火辣辣的仿若揭掉层皮。
“啧啧，多美的人儿啊，当年谁人不知晓赵敬的妹子赵洳萱的绝色无双。”余妃挥挥手，姜姑姑终于过瘾的停了手，退到侧，手掌泛红，她应是疼的蹙了眉，两只手不断ษ搓着。
“你爹真是不聪明，个ฐ商人，娶了官家小姐，不是好好过着安分的日子，非要朝堂上轧脚，到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不怎么说，就算是做只狗也要做只好狗，跟对了主子呢。想来萧峄山这种，只能算个丧家之犬，你呢，什么昀妃，不过是丧家犬的女儿罢了。”
余妃大笑，笑的何等凄厉，何等嚣张，我手中的碎瓷片被紧紧ู包裹在手掌之中，合拢，收紧，锋利破口割破我皮肤，点点划开，点点刺๐入，我未动，恍惚的看着她背影，只想如何将这沾满我鲜血的利器，刺穿她心脏。
同归于尽，我现今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个ฐ念想。身体不住战抖，愤怒，疼痛，翻天覆地的充斥我的胸膛，并不是真的不恨，麻木不仁，只是某些关乎安危的打算让我不论如何，都要咬牙挺住的，而如今，恐怕是要前功尽弃。
余妃悠哉而得意的转过身，恨恨对我道：“你的舅舅死了，表姐死了，连九族都诛灭殆尽了，却偏偏剩下你，老天果然开眼，让你落在我手里，真是报还报，让我看见你们赵家萧家给我哥哥殉葬，可却还是不够本，不够本。”
余妃越说越激动，双目赤红，她逼近，伸出手，狠狠捏住我下颚，字句道：“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萧重沄。”
三角形的碎瓷片，边刻进我手掌，埋进血肉之中，两边被牢牢裹在指间，我只等她逼近，用最精准的力道，袭向她胸口，就算最后只有死，我也认可。
这许多日夜以来，熬得过天黑天亮，日便似过生之久。原是以为徳嫔会使些手段折磨我，如今看来方才知晓，她那日将我送入长门宫的理由，便是让我生不如死，生死不得。
死只是早晚，落入血海深仇之恨的仇家之手，还岂能有我活路，生若无望，不如早些自我了断，也好少遭些罪。
我突然扬了扬嘴角，余妃惊，手刚伸出，却有人更快我步，只看到เ眼前突然黑。
“娘娘饶命。”身侧有道巨大气力冲来，我不曾防，被狠狠扑倒在地，耳边有道熟悉声色：“忍忍，求你不要。”是沉香，她果然不简单。
沉香用身子掩住我的手，慌乱中ณ捡起我手中瓷片，沾了她满手的血，便听她尖叫：“余妃娘娘，她受伤了，流了这么多血，会死的，她死了也不好跟德妃娘娘交待，还请余妃娘娘饶过她吧。”
余妃也是愣住，顿了顿，又正色道：“姜ä姑姑，给我继续教训这个疯妇，让她知道些厉害，要是她身上还有块完整的皮肤，我唯你是问。”
“老奴不敢。”姜姑姑连忙道，有朝身后几人招了招手，我只看见似乎ๆ有东西递过来，像是棒子缠了什么เ东西在上面，然后我和沉香被按倒在地上。
痛，痛到เ揪心，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倒钩扯住血肉，然后连着血，连着肉，并掀走。白色衣袖抡起，落下，便可听见我后背布料撕破的声响，带着刺骨的疼，正下下的剜掉我背后的肉，我惨叫，竭尽全力挣扎，却奈何不了那些踩住我手脚的宫妇半分。
汗水从额头流下，混着地上的尘土，沾满我的口，脸颊，鼻尖，腥味十足。手指深深扣向青砖地面，折断了指甲，只剩血肉模糊的手指划上地面，无数道血印，从红色变成黑色。
何来的大富大贵，何来的人上之人，父亲，这便是我的生，你只猜对了开始，却猜不到我结局。
李哲，李哲，你曾对我的千般好，原是日后的道道催命符，什么稀世珍宝，什么恩宠无双，什么广寒宫嫦娥殿，你赐的，我带不走，而你害的，我却要受过，终是爱有时尽，恨无绝期，我对你，恨无绝期。
深重的疼痛，像是血液流过血管，从脉ำ络，延传的四肢百骸，直到เ身体不能负荷，疼就浅了，讨饶声，哭喊声，大笑声，在我耳边已经愈发模糊，我无力可动，奄奄息，只剩微弱的直觉，吊着生命苟延残喘的坚持。
“娘娘，老奴实在打不动了，可否换个人接着打。”
动作停止了，有东西被扔在我肩膀边，我勉强睁开眼，看见通体血红的东西，滴答滴答的滴着血，在青砖地上汇成滩滩。
“娘娘，这晒干的猫爪都给全部打断掉了，您看，这把猫爪钩没用了，不过早先后院还备有另把，只是不及这只锋利牢固，要不要老奴帮您取过来？”
我勉强抬了眼皮又看眼，方才看的清楚些，似乎是四个猫爪子用东西缠在木棍上，而猫爪上的锋利ำ尖爪已经不见，干硬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肉，很难辨认出原来样貌。
心突然狠狠抽紧，寒的像是刺入冰柱，当初静和遭到เ酷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再想到自己现下遭罪，不禁渗出冷汗，汗水浸润伤口，原本忽远忽近的模糊感又重新า清晰起来，蛰痛仿佛无数蜜蜂叮咬皮开肉绽的伤口，将毒针深深刺入，我忍不住，呻吟的声音开始变调，扭曲。
“别把她打死了，德妃娘娘不想让她死的那么早ຉ呢。沉香，你照顾她，她若是死了，你也得死”声音越发的远了，直至周遭安静。我开始迷糊，像是在沸水中ณ不断挣扎，又疼又闷，想尽量清醒些却不知思绪飘到哪去，也不知身在何处。
“这是彩玉玲珑屏，重沄，你可喜欢？”
“这柄羊脂玉如意可是江南最好的工ื匠花了三年才雕出来的，看着如意里的那颗红珠，那本是块稀有血斑á羊脂玉里本就带着的血斑块，幸好工匠手巧，顺其自然，做的当真十分漂亮，你可喜欢？”
“重沄，若是我做不成万世传诵的好皇帝，做个最痴情痴爱的典范也是好的，你可喜欢？”
“重沄，天下无人可与你相比，你举世无双，独无二”
“重沄，乱世出枭雄，成也李哲，败也李哲，只要他心里还有你，我们萧家就还有望。”
“重沄，赵家不可久靠，我们萧家唯的指望就只剩你人了。”
“拖走，把她给我拖走”
“你这贱妇，贱妇”
“送她上路吧”
混沌之间，前尘往事翻来覆去，不停的滚搅在脑แ海之间，我只觉得自己似乎ๆ浮沉于火海，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我花了三个ฐ月方才痊愈，后背，肩膀，手掌，留些了无数交错纵横的伤疤，丑陋的蔓延在我身体之上，沉香每每看见，总会蹙眉叹息，她轻触，看着看着就会掉下眼泪，哽咽难语。
受了那么重的伤，未曾想到还有醒着活过来的那日，她们嘲笑我命贱，只有贱命的人才能苟且偷生，也只有这种人，才可死皮赖脸的不肯死去，活在世间，从头到尾变成出笑话，除了供世人谈论取笑别ี无它用。
亲眼看见长门宫外来了几个太监，蓝ณ色袍子，黑色靴子，太监的脸色总是惨白，就象我般，大病初愈。
那时我倚在矮墙边晒太阳，身上的伤口结痂，痒的让人抓狂，可却又不能ม去挠，沉香怕我留下更多伤疤，更怕伤口再次溃烂恶化。
他们是奉德妃的懿旨ຈ而来，德妃生辰，又逢新喜，普天同贺，连这等被世人唾弃的长门宫竟然也能有幸得福，沾得些福泽。木盘里的是盘寿桃，碗肉，条鱼，余妃跪谢，恭敬接过那些东西，像是得到无限荣光。
小太监利ำ落送好东西，跟着打头的老太监准备出去，走到墙边才看见我，那老太监瞥了我眼，尖声细气的念叨，嫌弃极了：“这贱妇竟然还活着。”
小太监跟着瞥了我眼，随即收回目光：“公公这边走。”两人念念叨叨，不知再说些什么，前后离去。
接了东西的余妃带着其他人欢天喜地的进到房间里去，我依旧倚在墙角，忍受从身体里不可抑止往外涌的痒意，生生忍下，连头皮都跟着麻。
“把这点糠米喝下去吧，你再忍忍，等到过几天结痂自动褪去就好了，千万别自己้挠。”
我抬眼，看着沉香递过来的破碗，轻声开口：“沉香，你是李哲的人吗？”
沉香怔，碗歪了歪，洒出些汤水，她急急道：“妹妹多想了不是，快喝汤水。”
见我不接，沉香顿了顿：“妹妹当真多想了，我若是皇上的人，岂能呆在这里，早就放出去享福去了。”
我收回眼，接过破碗，看见浑浊的汤水里只有极少的糠米沉在碗底，还有混有泥沙，些稻壳浮ด在水面。
“沉香，你不必怕我不吃东西，作践自己้，不管你是谁的人，出于什么目的，于我来说，都已经没有差别。”
沉香笑了笑：“这样才对，人就只有这么条命，死了就没了，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总有盼头。”
“盼头？如果还真的有的话。”我抬手，把那ว碗难以下咽的汤水倒入口中，使劲吞咽。喉咙已经习惯，不再感到尖锐刺๐感，不再觉得难以下咽，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的适应。
人是多么擅于改变的动物，可做得娇贵的金枝玉叶，也可做得卑微的阶下之ใ囚，待到连时间都快要将这个暗淡无光的角落遗忘，我们就变成另外个人。
人生在那ว个戛然而止的断ษ点被分为二，只是眨眼的瞬间，从前那些荣华富贵，世人艳羡就真的成了过往云烟，像是前生前世的记忆，减慢模糊，到最后，连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些浮ด光幻影，是不是曾真的出现在我的人生之中，或者，只是段绮丽绚烂的剧段，被传唱过，幻想过，它其实并不真实存在。
时间如水，流过长门宫，连痕迹都不曾落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春去冬来，这里与世隔绝，仿佛块异世之地，我们活在他人的世间之外。
我每日都会坐在矮墙边，用那块粗糙的大石磨那块曾被我握在掌间，将我的手掌伤的无完肤的三角瓷片，原本锋利的尖角愈发尖锐，仿如匕首，而它的侧面却磨得圆滑，握在手里再也伤不到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