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取了把伞。雨水扑扑敲打伞面，出了门，见林静影就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脚上一双红色雨靴，几缕丝很撩人地钻入，雨水濡湿了半边裙摆，门口的青布积了，勾勒出美妙的轮廓。林静影打了把花伞，伞下黑轻飘，一袭素色如常的白裙。
和所有的女孩一样，
巷口落满从别处飘卷进来的枯叶。
秋生一声蝉，坐在厅内的段老爷子放下茶盏，碧瑶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袭素色古旧长袍，越衬得他双鬓扑霜，整副眉眼浓结在一起。老爷子此刻的心事比谁都重。宝贝孙子莫名受了伤，问他问不出所以然，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流氓斗殴，枪擦了火误射中他。
“原来是段先生。”溥伦在黑暗里对视段睿，笑得深意莫测，“不知段先生半夜造访敝舍，有何贵干？”
碧瑶猛得睁开眼，满室昏暗。她无意地抬手，碰触到溥伦通密乌润的黑，极轻地，声音从口里无力滑出，“…门铃…”
木楼梯上响起轻微的呀呀声，碧瑶放缓步子，寻摸着下了楼。段家的大门经年累月积了旧，一推就唱歌般嘎吱乱响。碧瑶抬头望向铺满藤蔓的围墙，段家的白猫歇在墙顶，雕铸似的一动不动。
醒来已是万家灯火。满身的汗水，原来沉痛的脑袋轻松了不少，这莫名的体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忆梦里的感觉，碧瑶的双颊๐仍是烧似的烫。
楼道传来脚步声，段睿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泛泛得意的小素。
林秋生进来，打开大灯，光线瞬时充斥满整个书房，七夫人听到有什么东西咚咚地敲着心壁，击得她无法和缓呼吸。林秋生的双眼警觉地掠过室内，他身上穿的是睡衣，想必也是睡下了又担心宝贝画的安全，才重又起身来巡逻的。
只可惜，善良而自私的人们，总是经不起欺骗，套子编的越圆编的越深，就越兴高采烈的往里钻。女人竭尽所能帮助格格脱离这座禁城，使她能够同她的爱人一起远走高飞。可临ภ走的那日，主子还是抛下她了……
一记长哨，晚风疾劲切过芦苇滩。
碧瑶被看得浑身不适，忽然冒出一个ฐ念头：她讨厌和中年人打交道。是的，她讨厌这类人。
芦苇滩离租界只有一水之ใ遥，这里已是另外一番景象。浅水拥绕千竿芦竹，粗壮的水声扰人庸梦，仿佛梦着一枕秋水，任凭浪头舂进梦乡，搅起湿漉漉的如烟岚气。
“你下来…”碧瑶加大嗓门，无奈声线被晚风吹散，听上去有了些许无奈。
这真是一个笑话，段依玲云淡风轻地继续往里走。
碧瑶认为段睿还在为林静影的事情伤心，她步出阁楼，站在楼梯口叫住他：“哎！”
“很好，”溥伦很满意，这真是一个惊喜。他吻了下碧瑶的面颊，道声晚安：“很晚了，你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
她忽然想起时间晚了，明早还有很多活儿要忙，心里十分不舍。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女孩子玩得太晚，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他心里会不会也这么想的？犹疑间，碧瑶抿了抿嘴，颊上一双酒窝，朦胧灯光下更似春入眉心，初染胭脂般的妩媚，她轻声说道：“谢谢你…我很开心。”
这顿饭吃得并不舒心，那ว伙流氓样的男子时不时转头看眼碧瑶，黄皮猴腮，叼着烟，迷离扩散的烟雾弄得饭店乌烟瘴气。堂倌没胆子管他们，不理不问的。看样子，这伙流氓是找了个强硬的靠山；或者是收了大钱，豁出命来办事。
说话的同时，眼瞄向碧瑶。刚才段家少爷来过，于是七夫人认为这是小女孩们之间的争风吃醋。七夫人不大过问林静影的感情生活，在她看来，趁年少青春享受下纯洁爱情是件很美好的事。哪像她，那时年纪过轻，懵懵懂懂地嫁了个阉人，纵有多后悔也晚了。
“先生找的是碧瑶。”
段睿伸手揽住林静影的腰，稍稍用力，林静影的背就紧贴着巷๕壁。段睿抱住她，唇贴上她的唇，轻软的，小心地吻起她来。花香沁入肌肤，思念灭了又明，只有这份柔软欲舍不能。良久，段睿捧起她的脸，眼里波光流动：“我想你。”
阿良暗叫一声不好，转身想溜。碧瑶喝住他：“你站住！”
溥伦听到了。隔着被梧桐叶剪碎的晚霞，流金的阁楼窗户，风灌进碧瑶的袖口。鼓荡的纱帘旁，她的笑容比晓日还明亮。
“这画很值钱吗？”
从楼道里探出一个白面细眼的佣人，说话柔声细气如林老爷：“夫人出去了。”
“他和我一样，不怎么喜欢。”溥伦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知道有道菜，里面是放鸡爪子的……”
“佣人姓潘，叫潘惠英。”
溥伦笑了，抚摩她的丝，“我这两天有点小忙……”
碧瑶抬头，眼里水波盈澈，柔美似一泓秋水，“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