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平时耍起赖皮来的时候也是眨着眼睛死皮赖脸地笑,不过,受不得心绪起伏,还把湿漉漉的头全拨到一边肩头,微垂着修长白净的颈子,把梢托在手掌心里慢悠悠地擦拭着,擦拭着……
“小月……”景翊在她尚带着水气的睫毛上百般温柔地落下一个轻吻,微沉的声音里有些货真价实的歉意,“对不起。”
本来嘛,那都是景翊与她成亲之前的事儿了,
“这个ฐ……”,但管也轮不着她来管,一个ฐ“三,要是以后有机会逮住他再犯这样的事儿,她再新账旧账一块儿算,往死里收拾他就是了。她气不过归气不过,“冷捕头,
冷月努力地当那ว个,没说清楚……我家夫人身染恶疾,卧床已久,平时景翊不会穿,所以我家爷遇害一事尚未告诉夫人,冷捕头若问夫人,必是徒劳。”
景翊细细品着口中茶的余香,没吭声。
这种日子,刑部和其他所有衙门一样,都是不办公的,尸体要想入刑部停尸房就得等到明天一早了。这班京兆府的衙役要是还没走,她检验完棺材里的尸体之后就能让他们从哪儿搬来的再搬回哪儿去,可眼下……
她倒是不介意让一个ฐ躺在棺材里的人在她家院子里歇一天脚,只是,京兆府是明摆着要跟她过不去了。
冷月出门的时候确实是挺放心的,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一碟蒜泥白肉端上桌,景翊的脸蓦ย地一下子变得白里青,冷月就隐隐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去打听萧允德的事儿了?”
景翊和冷月谁也没把这四个字说出来,但她清楚得很,用这四个ฐ字来形容她自己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秦合欢说到那个秦字时,声音微微颤了一下。
“真敢?”
景翊摸着自己胸ถ口揣牌子的地方,笑意微浓,“赵管事不用客气,这么เ多箱子呢,你也找一个蹲进去吧。”
反正就是只要够吃够喝就绝不会去招谁惹谁,不够吃不够喝,也不会去招惹谁惹。
所以,萧允德的媳妇应该是秦家一个ฐ闺名叫合欢的小姐无疑了。
冷月无声地说了句“不够”。
冷月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仨。”
景翊显然是明白了些什么เ,可她还糊涂得很。
徐青被问得一愣,还没琢磨好该答什么,景翊已在冷月垂在身侧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
看她这副模样,好像还是一场足够激烈的大仗。
“没……”
越滚被子裹得越紧,停下来的时候,两人鼻尖顶着鼻尖,胸脯挤着胸脯,像一张千层饼里紧挨着的两层,距离之近,前所未有。
“那ว个……反了,我再滚一遍。”
冷月有点儿想掐死那ว个抱着他跳进鱼池里的疯子,也有点儿想把府上那ว个看起来挺像那么เ回事儿的大夫从院墙上面扔出去。
冷月皱着眉头抓过景翊的手腕,撩起他宽大的官服袖子,摸上他的脉,触在他皮肤上的手指禁不住地有点儿抖。
尤其是那ว个摔了饭碗的老大爷还凑上了前来,两眼放光地盯着景翊,声音激动得都颤起来了,“祖宗……我的祖宗!这是……这是景,景四公子?”
于是冷月低头看了祖宗一眼。
冷月觉得腊八醒来之后会做蠢事,是因为ฦ依照齐叔的描述,腊八当时的反应有点儿古怪,他那样的反应不像是受惊,倒更像是受了什么提点,继而想起了什么事。
“为什么?”
冷月黑着脸接过景翊递来的外衣,展开铺在地上,景翊在屋里转了一圈,左手茶壶右手茶碗嘴里叼着纸笔走了回来。
纸笔应该是用来做验尸记录的吧,那茶壶茶碗能派上什么用场?
但算了半天也没算到เ……
“……”
他那个连百家姓千字文都没背全的宝贝媳妇当真知道列女传是什么东西吗……
齐叔眼瞅着就快哭出来了,当了半辈子管家,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全家没饭吃的事儿,“夫人不让叫,说是得让您睡饱了,自然醒,抄书的时候您才没理由打瞌睡。”
冷月站在台上,清楚地看到เ景家大嫂趁景老爷子说话的工夫把她面前的那碗汤全泼进了旁边的花盆里,然后气定神闲地拿出手绢来随便擦了擦嘴角。
冷月顿时不大想从这戏台子上下去了。
“好……我试试。”
直到几十年以后,冷月也没忘记她开口唱出“磨剪子嘞——戗菜刀——”的时候戏台子下面景家一众老少被隔空点穴一般的反应。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她唱完这句之后,身后那个拉胡琴的人紧跟着用更响亮的声音也唱了一遍。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片死寂之后,景家一众老少全都跟唱了一遍。
之后……
冷月带着一家人把走南闯北办案途中听过的所有吆喝全唱了一个遍。
唱得高兴了,就开始喝酒。
喝得高兴了,就开始胡诌八扯。
冷月从记事起就没过过中秋节,但她知道中秋节的月饼不该是景老夫人从油锅里煎出来的这种黑乎乎的厚鞋底子一样的东西,她也知道中秋祝福不该是景家父子之间掐着脖ๆ子说的那种总以对方大爷开头的句子,不过,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么过节其实也不赖。
至少,这节是一家人在一块儿亲手过出来的。
冷月看着平素一派温文的景竍和景竡因为争论小时候到底是谁偷吃了谁一块儿绿豆糕而扭成一团互骂祖宗的时候,突然想起景翊在成亲那晚喝得迷迷糊糊被人扔进洞房之后对她说的一句醉话。
我想回家。
那会儿她也没细想,现在想来,他是自己从这大宅搬出去的,没人逼他走,也没人不让他回来,他怎么就能在洞房之夜对着她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兴许,有件事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初ม更刚过,景翊就已经喝多了。
其实景家几个男人喝得都不少,冷月甚至亲眼见识到เ了景竏蹲在桌子底下哭着嚎着要当女人的一幕。
景翊的酒品倒是不差,喝多了之后的反应只有一个,跟景老爷子一样,都是死搂着自己的媳妇不撒手。
直到进了家门,回到房里,景翊还是不撒手。
冷月连哄带吓折腾半天,景翊就是不撒手。
末了,冷月不得不下了狠手把他揪开扔到床上,这才脱开身交代丫ฑ鬟拿些热水,顺便给他冲了一碗蜂蜜糖水,刚坐到床边,人又黏上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嫁给我……”
冷月一怔,端着碗的手颤了一下,险些把糖水洒出来。
景翊像是全然没有觉察到冷月的异样,紧搂着冷月的腰,下巴๒颏挨在冷月有点僵的肩头上,又醉意浓重地说了一遍,“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
冷月稳了稳心神,低声骂了一句,板下脸来,单手扳着他的肩膀硬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把端在另一只手里的碗递到เ他面前,“蜂蜜糖水,我亲手给你沏的,给我喝干净,敢剩ທ下一口,你今儿晚上就给我蹲到盆里搂着龟孙子睡去,听见没有?”
景翊好像当真没听见似的,不但没去接碗,反而再次黏了上来,变本加厉,把冷月搂得更紧了,“谢谢你……”
冷月连推了两回都没把他推动。
“……我谢谢你全家!”
“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