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冷月大概明白他这个“凑数”是什么意思,只是始终裹着厚厚的一层皮毛,再就是太子爷背后的景家,其余的皇子不是凑数是什么?
她不能在萧昭晔的注视下冒然阻他,依然清清淡淡地补道。
先前他误以为她要打胎,请求摸摸她肚子的时候她已能感觉出来,他有多么珍惜多么เ想要这个孩子,若这个孩子因他而未生先死,待他意识恢复,对他而必定会是另一番更为深重的折磨。要不是有那层薄,而且已不知潜心修炼了多少年,这事儿的目标明摆着就是太子,谁也没现他其实早已๐成精了。
这双与她对视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智慧的光芒,满得像是老字号小笼汤包里的汤汁,
这人分明就修炼过,一定会淌得惊世骇俗。
但景翊这。”冷月气定神闲地应完,又深深地看着冷嫣,只能赌一赌这&,“景翊也没有。”
冷嫣这才明白冷月脑袋瓜儿里琢磨的什么เ,立时凤眼一瞪,差点儿拍桌子跳起来,“你活腻味了!”
也对,这东西他是托太子爷转交给冷嫣,再由冷嫣待她回京之时转交给她的,从日子上算,景翊被软禁就是皇帝ຓ驾崩前后的事儿,也正是城门开始戒严的时候,若他被软禁之前知道她尚未回京,这会儿她突然拿着这东西跑到他面前,还真有奉太子之命来装ณ模作样的可能……
冷月手腕一僵,差点儿把银镯子悠出去。
“什么东西?”
冷月微微摇头,“我还有要紧的东西搁在他那里,他也有要紧的东西在我这儿,我要是不去一趟,今儿晚上回哪儿也睡不着。”
“这件事就是神秀说的老天爷知道起来容易但救起来困难的疾苦。”
这事儿闹到现在还有些余波未平,冷月对朝堂里的事儿再迟钝,这件事也还是知道的。
朝廷里有他这样福气的人不少,但多半安都于祖宗赏的饭碗,但求安逸,不求精进,而像他一样有福气又有才学的,又大都是文人心性,不屑于在那些台面上的琐碎事里做文章,成得了大家,却担不了大任。
景老爷子之所以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还坐得相当安稳,除了才气和福气,还因为他的脾ຆ气。
景翊这句话说得自然且真诚,神秀要不是在景翊那双足够清澈的狐狸眼里看到自己一干二净的脸,几乎真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脸了。
“因为你脸上有字。”
冷月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嗯……那不着急,你再顶一会儿,咱们先聊聊别ี的,待会儿我走了你俩再说你们的。”
王拓一见景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忙对冷月道,“我……我写在纸上了,就带在身上,看看就知道……我能先把瓶子放下来吗?”
景翊看得出来,神秀这话没有撒谎,但景翊也看得出来,神秀似乎还有后话没说出来。
“阿弥陀佛……”神秀笑意不减,浅浅地叹了一声,似是有几分遗憾ย,“他信了,且深信不疑。”
没等景翊琢磨清楚哪里不对,冷月已温和可亲地看着他,用方才那般和气的语调补了一句,“你上去。”
冷月这话说得一团和气,一点儿也没有那ว种想要弄死他的意思,景翊隐隐地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儿突然,突然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冷月是蒙了她的眼把她抱来的,她在这房中坐了这么เ一阵,只觉得这房间不似寻常客店,更不似寻常人家的住处,简洁已极,却又清雅出尘,只当是景竡府上的药房一类。刚才听见景翊进来,也不觉得弟弟出现在哥哥家有什么奇怪,这会儿看着景翊这么一副和尚模样,才猛然醒过神来。
画眉愣愣地看着秃着脑袋两手护胸的景翊,一个“景”字说完,两瓣嘴唇开开合合半晌,到底也没想好后面该接个什么才对。
自己一时晃神让萧瑾瑜交给她的那封信化为一撮纸灰,这是景翊和神秀俩人亲口承认过的事儿,毋庸置疑。
她自以为自己办下的那件蠢事儿,要么是在萧瑾瑜眼中还没蠢到เ自己想象的那ว种地步,要么就是她压根没办出来。
冷月轻轻挑起叶眉,“嗯?”
“小月……我觉得,”景翊抿了抿嘴唇,努力绷出一张公事公办的脸,“神秀的事儿恐怕还有蹊跷。”
先前他的一颦一笑冷月只是觉得赏心悦目,如今只要多分一点儿神在他的脸上,剩下的神就毫不犹豫地全跟着跑了。
自打景翊被剃秃了之后,原本被他那头如瀑的黑吸引去的目光全部转投到了他的脸上,冷月才真正意识到景翊的五官到底长得有多讲究。
冷月的嘴角狠狠抽动了几下,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她对佛家的东西只知道个皮毛,天晓得是不是真有送饭观音这么个菩萨……
“……”
“……”
景翊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已经把王母娘娘娶回来了,还要仙女干嘛?”
冷月忙抚上景翊的额头,景翊的额头不凉不烫,倒是她的手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湿湿滑滑的,“怎么เ个不适法?”
“头……”
平日里别ี的女人多看他一眼,冷月都恨不得把人家抓到牢里判个终身监禁,这回他坦然躺在床上,任由一个前任风尘女子把他扒了个干净,碧霄手里有五条人命,横竖都是个死,他呢?
景翊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而如今看着在她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翠娘,这个ฐ不合理终于合理了。
这不合理。
画眉皱了下眉头。
热气蒸腾而出,茶香隐隐。
“含血喷你?我还舍不得血呢。”
陆管家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虽站在这闷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屋中,却觉得全身每一寸肌骨都寒得僵,一时间一动也不敢动。
冷月的神一点儿也没因为这句谢而有所缓和。
陆管家说着,对冷月拱起手来,“昨日之事,在下还未向冷捕头道谢,多谢冷捕头救命之恩。”
事实上,自打那晚跟她那ว个在太子府当侍卫长的二姐冷嫣在大雨里打了一架之后,冷月每想起太子府来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冷嫣那晚临ภ走前撂下话说,别让她遇见景翊落单的时候,否则她一定把景翊抓起来宰吧宰吧扔锅里炖了。
大理寺是景翊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而他最乐่意去的地方就是太子府。
“画眉姐……”
“别怕……”画眉嫣然浅笑,笑里带着一丝妩媚掩饰不了的苦涩,“你刚才喝水的杯子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别人没碰过,我也从来不用,放心吧……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女人,我欢迎你来这儿小坐,但绝不会让这种乌ไ烟瘴气的地方污了你。”
剩ທ下的那些……
京兆尹夫妇是来找她晦气的。
景老夫人好像终于看够了景翊,转回身来拉着冷月一起坐下,继续道,“你不知道,大夫给他止血的时候,他一直抱着个画ฑ了一半的美人图不撒手,哼哼唧唧的非要当女人,我就找人给他做了这么เ一身衣裳,花了不少银子呢,结果这兔崽子醒了以后就再也不提当女人这回事儿了。”
冷月到底只应了个“记得”。
冷月扭着景翊的耳朵钻进花园里,把他揪到荷花池边的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树下,往地上一按,熟门熟路地扯掉他的腰带,把他五花大绑之后挂到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杈上。
搭戏台的第二进院子和厨房所在的后院之间隔了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栽了很多枝叶繁茂的大树,这个时节依然葱葱郁๗郁,亭亭如盖。
景竡像是斟酌了一下冷月这话,才点了点头,缓声道,“可以这么说……这药是一道提神药,不过是借耗损本元来凝聚一时精神,药效时精力异常充沛,药效一过就疲乏不振,身强体健之ใ人偶尔服来应急尚可,若久ื服或气虚体弱之人服用,可致油尽灯枯而亡。”
冷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纸包,直觉得手掌心里一阵烫。
精力异常充沛……
难不成……
冷月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吸进嘴里,就见景竡向她移近了半步,低声问了一句,“你是在何处遇见叶太医的?”
冷月觉得自己้一定瞬间在脸上写满了“你怎么เ知道”,以至于景竡不等她问便答道,“这是叶太医独创的药,到现在还没人能破他这个方子……他现在还好?”
冷月合起微开的嘴唇,轻抿了一下,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比起那两ä位太医,叶千秋那副样子应该也算得还好吧。
景竡像是平日里走在大街上偶然听到一位故人成家立业过得不错似的,舒开眉心对着冷月温和一笑,没再多,垂下目光,一边专注地研究着集入瓦罐中的雪,一边迈出冬青丛,信步走远了。
直到景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冷月才猛然意识到那种从一进门起就如影随形的奇怪感是哪儿来的了。
外面已然是满城风雨,草木皆兵,无论是太子府还是软禁景翊的那处宅子,如今都是冷森森的一片,与之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百姓都人人揪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而这最该人心惶惶的地方却像是与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异域番邦ะ似的,一切安然如旧。
每个ฐ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儿,从容不迫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连景老爷子也是一样。
冷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景家列ต祖列宗牌位前面专心致志地打瞌睡,呼噜声响得快把房顶震塌了。
冷月一连清了三回嗓,清得嗓子都疼了,景老爷子才栽了一下脑袋,揉着差点儿晃断的脖ๆ子悠悠地醒过来,抬起那双和景翊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睡意朦胧地看向这个扰了他清梦的人。
冷月忙抱拳颔行了个官礼,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景太傅”。
景老爷子微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晌,才露出一个慈祥和善的微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声,“你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景子:我一定是我爹打麻将赢来的……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