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恭喜您。
于是此刻沈安若与江浩洋又是面对面，竟然没有再感到别扭，仿佛见一个有些敬畏但还算亲切的老友。只不过一个ฐ多月前，其实补一下就好，她还觉得坐如针ฤ毡。又或者，如今情势不同，少了看戏的观众，她又准备充分，于是便坦然。吃了一个匹萨，很多东西便随之改变。”也许是事先被程少臣激了一下的缘，她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不过一米的距离。
后来索性在附近一家咖啡馆里了很久的呆，时间匆匆流逝，一直吃到全身冷。
“师兄，现大概下午走路太多的缘故，鞋底裂了一点缝，在程，但还是去商场买了一双新鞋子，把旧鞋直接扔进垃圾桶后，想想那双旧鞋其实她极喜欢，买的时候又很贵，还后悔了一阵子。
“我闻到很浓的酒味。”程少臣轻笑起来，沈安若突然感到安心。
“……你怎么知道？”沈安若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偏偏好死不死的，没多久ื，大厅里恰恰响起了《春之圆舞曲》，虽然只有隐隐约约的音乐传来，却也足够了。程少臣站了起来：“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抓了她的手轻轻一扯，便将她拉到身前。沈安若都没来得及抗议，已经随他的舞步开始轻快地旋转。他舞技十分好，她只见得到一切都在旋๙转，旋转，周围景象变幻，连程少臣的脸都有些模糊，自己้也几乎要被那ว股很大的离心力甩出去，但他轻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令她很有安全感。真是荒谬极了，竟在这无人的偏厅里像傻瓜一样跳舞，她在旋转的间隙这样想。当她终于彻底晕眩的时候，舞曲恰也停了，程少臣顺势将她向后一送，她便恰好跌进一张单人的软沙。
其实跟运动细胞无关。沈安若不喜欢舞会，相识的男女在一起搂搂抱抱很是别扭，陌生人便更是尴尬。那一年总是去舞会，是因为班里的男生参加了校际礼仪比赛，有交谊舞的比赛项目，请她陪练。之所以挑快步的华尔兹，只因为虽然跳这种舞蹈的男男女女身体贴得最近，却最像纯粹的舞蹈，只能全神贯注，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闲聊以及制造暧昧氛围，她最讨厌跳舞时对面陌生的或半生不熟的男子为了套近乎便问东问西，又不得不答。跳快步圆舞曲时则通常要少说话，因为ฦ稍不留心舞步便乱ກ掉。更好的是，商务舞会里总是极少有快步圆舞曲响起，通常她只消เ一句话，便可以躲过无数的邀约。
没想到一周后程少臣又约她。当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安若公司正在举行活动，她在一片嘈杂里接了陌生号码来电：“您好。请问您哪位？对不起，我这里听不清，请您大声一点。”
“沈安若，你此刻虽然看起来像只苍白鬼，精神倒不错。”贺秋雁松口气。她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只字未提江浩洋，安若也暗暗地松口气。
那时正洋的集团化运作刚开始，总部公司也刚正式成立，所有人员皆司龄越过三年，经验丰富，只除了沈安若。并且她是唯一的女子。
沈安若刚毕业就进入正洋，最初是在正洋的产业公司，一年后便被调入总部。
“你家相公一年里是不是差ๆ不多要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简直比市长都忙。唉，我一常年驻外的猪头男同事，寂寞难耐，竟在外面两省找了一个小的供着，他糟糠妻还在家里辛辛苦苦养着他的两老育着他的孩子……死男人们啊，这都什么德行？这还是穷男ç人呢，更别说你家那位贵公子。沈安若，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贺秋雁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我们好呢。程少臣出差了，所以我住公司附近那套房子里。市中那边的大房子一个人住着，其实挺害怕的。”
沈安若笑出声来：“全公司的人都受得了，怎么就你老婆受不了？又不是温室小花。”
“他们不得不受着，是为了第二天的饭钱。至于你，沈安若，你在那里忍气吞声是为ฦ了什么？”
又来了，沈安若觉得头大。前一阵子她加班，回家累得不想跟他说话，程少臣就建议她辞职，她没理他，于是他嘲笑她把工作情绪带回家，是最愚蠢的行为ฦ。
“我一毕业就在正洋工ื作，看着公司一步步展，哪里是说走就走的？”
“愚忠。”程少臣很不屑，“最近连晚报上的女权专栏作家都说，讨好一个男人比讨好全公司的男人容易多了，但就是总有人想不开。你会有大把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样不好吗？”
“我们念书时晚上讨论这个ฐ话题，最后结论是，专职家庭妇女一旦失去了家庭，便会变得一无所有。”沈安若对这个话题很感冒。
“沈安若，你是不是对你目前的生活特别ี没有安全感？”程少臣本来似乎准备下楼了，听她这样讲，冷不丁地回了这样一句。
还是转移话题好了：“这钢๐琴音色真是不错，怎么都不见你弹。”
“当年学琴只是为了让我外婆开心，后来她去世，我也就没兴趣了。”
屋里一时间太安静，沈安若打破沉默：“程少臣，你来弹一支曲子吧，那ว架钢๐琴要锈掉了。”
“没兴趣。”
“真小气，耍大牌。”
“那好吧，你要听什么เ？”
“some9hereintime。”
程少臣停顿一秒钟：“换一支。”
“不弹算了，我下去做饭。”
他们吃饭时，客厅里电视开着，正转到地方社会新闻那一台，芝麻一般大不足为ฦ外人道的琐事一旦ຆ上了电视，便成了全城人的笑料谈资：某男离妻弃子，某女千里寻夫，网恋被骗，遭遇重婚犯……播音员没有感彩的声音与新闻主角哭哭啼啼的呜咽不时地传过来。
“换台吧，烦死了。”程少臣说。他一向只看tv，最讨厌这种节目。
当时正播着连载新闻真人秀，某男与初恋女友重燃旧ງ情，现妻带着孩子闹到某男公司去，不依不饶要讨说法，已经播到第三天，某男放话坚决要离婚，现妻扬言要自杀。沈安若总是疑ທ心这样的新า闻是否也有剧ຕ本需要提前彩排，或不是故事主角们镜头感太差，她几乎以为这是粗制滥造的连续剧。
“当年没有试着努力在一起，如今却这样闹腾，弄得更多人不痛快。”沈安若叹气。
“你们部门那傻妞怎么样了？”
“已经上班了。”
“还是年轻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犯傻。”
“你有点同情心好吗？人家小姑娘招你了吗？”
“她自己想不开，你却给我脸色瞧。她怎么没招着我？”
“我又没针对你一个人，只不过觉得全天下的男人们，一半以上都是没有心肝的浑蛋而已。”
程少臣抬眼看着她：“沈安若，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清你的思维方式。你有话不妨直说，为什么เ一定要话说到一半就闭嘴，又或者每句话里都要藏着好几重意思呢？我跟你讲过了，你把工作思维拿到家里来真是傻得不可救药，你难道都不觉得累？你跟我说话犯得着耍花样吗？”
沈安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论口才，她从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不过如今，她却骑虎难下。她只好尽可能ม轻描淡写地问：“你那位出事的朋友还好吧？”
程少臣愣一秒钟，开始嗤笑：“这么久ื了终于要问？我还以为ฦ你永远都不会介意呢。”
“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绝望，可以让一名女子选择轻生。”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เ想的呢？”
“她只是一个朋友，碰巧是女性而已๐。至于其他，沈安若，你还是知道得少一些比较好。”
“好吧，你的事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沈安若低头吃饭，不再理他。
“沈安若，我跟你再说一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还有，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为ฦ了无关的人吵架？”
他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关的人”却触动了沈安若的神经。沈安若冷笑一声说：“无关的人？程少臣，我也搞不懂你的思维呢。你从小到大的同学，缘分从国内延续到เ国外，可能比静雅更深。你为了她可以与你最敬重的大哥动手，你与爸闹僵，她恐怕也是原因之ใ一。大年初一你陪着她去看雪看到感冒，也可以在医院守着她到凌晨。这些我都能理解，同学也好，初恋也好，总有感情在。只是，现在你竟然说，她是无关的人？我刚ธ才没说错吧，男人若是无情起来，真是可怕极了。”
程少臣被她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悠悠地说：“沈安若，我终于弄明白一件事，敢情你不是在吃醋，而是在替别ี人抱不平呢。怎么เ，你想当圣女，想把我捆了丝带当礼物送人情吗？”
沈安若放下筷子，起身便要走。程少臣不咸不淡地继续说：“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刚ธ才提到初恋，我实话跟你讲，我确实是你讲的那种忘情的人，我的初ม恋，她叫什么เ名字，她长什么样子，如今我真的都记不得了。倒是你，这样怀旧，对无情的行为ฦ这样不能释怀，是因为ฦ你自己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去吗？你现在觉得很遗憾ย吗？”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沈安若勉强收拾好了碗筷，换上外出的衣服，开了门就走。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程少臣在背后冷冷地问。
“屋里空气太差，我出去透透气。”
离幽静的小区不远，便是极繁华的商业区。她没开车，没有目标地瞎逛，到精品店试了几件衣服，在一家酸奶吧喝了一大杯自酿酸奶，最后进了一家咖啡馆。刚才呕着气，根本没吃饱，于是点了黑胡椒牛排餐，她已经很久不吃刺激性的食物了。
胃塞得满满后心情就变好，看看时间已๐经十一点，于是又走回家。她最近走路少，鞋跟稍有点高，出来时忘记换一双，脚十分的痛。
回家时程少臣也没睡，客厅里电视开着，而他埋在沙里看杂志，她回家时他头都没抬。她也只当他是空气，洗过澡就去睡了，蒙眬中觉得程少臣好像也在她身边躺下。她翻了身，躺到床的最外沿，把背对向他，迷迷糊糊又睡去。
沈安若忘记自己吃得太饱时不该马上睡，胃胀得不舒服，睡得也不安稳，恍惚回到大学时代，很多人一起去爬山。分明知道是，但场景那么เ逼真，一张张都是陌生面孔，里面她只认识江浩洋，她以前从未见过他，觉得十分迷惑。他们正在攀登一条陡峻的山路，她筋疲力尽，在一处陡壁前再也没有力气前进一步。江浩é洋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很奇怪他的友善，他们好像并不熟。她迟疑ທ着伸出手去握住他，再抬眼便现江浩é洋已๐经变成了程少臣的模样，于是她朝他笑：“咦，我们又见面了。”心底又疑惑，为ฦ什么这样生分呢，本该十分的熟ງ稔才对。她信任地抓住他的手，等他拖她上去，却不想他突然冷笑着松了手，自己直直地坠落下去。
沈安若几乎尖叫，却现怎样也喊不出声音来，突然惊醒，一身冷汗，小腿腹钻心的痛。她一直有这样的毛病，总见上楼梯失了足，突然惊醒就现原来腿抽筋，只是这次的境更真切、更惊险。四周一片漆黑与静寂，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与程少臣隐隐的呼吸声，还好，只是而已。她强忍着痛感坐起来，觉得脚趾都在痉挛着，额头与后背湿透。
没想到程少臣也被惊醒了，沉默地起身，替她揉捏脚趾与小腿。他的手指很有力，并不温柔，给她施ๅ加了另一种痛，但她痉挛并疼痛的腿却渐渐地复原，连失序的心跳都正常了。她又慢慢躺了回去，程少臣也松开了手。
“你做噩了？”
她没说话。
“里的怪兽是我的模样？”
沈安若闭紧了唇，对那境仍心有余悸。程少臣触浏览器上输入9ap．￥．9看最新า内容－”了一下她的额头，便准备起身下床，沈安若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反射性地挣了一下，沈安若抓得更紧ู。
“我去帮你拿一条干毛巾。”程少臣抽出自己的手，离开前说。
那次没头没脑แ的无聊争吵之后，他们便相处得小心翼翼，尽量不说话，偶尔一句半句也不过是“今天吃什么”，“明天到哪儿去”之类，绝对安全话题。因为只要一开口，最终难免就要陷入僵局。
沈安若正在盯着墙上的一件布饰呆，是她做的，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挂到这儿来了。结果一心一意在看电视的程少臣突然开口说：“你公休假没用完吧？下个ฐ月跟我去日本。”
“去干吗？樱花季早过了。”他用了命令式的肯定句，令沈安若听着别扭。
“你不是很想看薰衣草？上回去法国时不是花开季，北海道富良野的其实也不错。”
“我不要去支持日本经济。你很热爱大和民族啊，每年去那么多回。”
“谁让我要赚他们的钱呢。”
“你是帮着日本人赚我们中ณ国人的钱吧？”
“你存心找碴呢，你什么时候也成了愤青。”程少臣对她的故意挑衅不屑一顾，“容我提醒你一下，沈部ຖ长，你怀着满腔热爱并且打算为之奋斗ç终生的正洋集团，每年输送给日本十几亿的原材料采购费呢，别ี说你不知道。”
自从他们吵过一场后，提到เ对方的任何事情一定都要酸溜溜，表现出一副蔑视的态度，比如程少臣正在谈论正洋集团：“正洋最近几项ำ投资都很难看。怎么，沈安若，你下定决心要与它同生共死矢志不渝吗？”
“你说话别这么เ恶毒。倪董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不是吗？你咒他啊。”
“倪叔是好人不假，但公司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程少臣无所谓地说，“方向都已经错了，还试图弥补错误继续追加投资，结果损失更惨对不对？你们现在内忧外患吧，高层人人自危，正努力寻找替罪羊来承担后果呢。沈安若，我看你还是快点远离这个是非地，跟我到เ异国去几天，你能够更加细致入微地体验你那颗爱国心。”
沈安若暗暗心惊，他与自己的公司根本没有任何业务往来，竟然把问题一眼看穿，最近公司的确有点乱。“您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只是小喽啰而已。”
“可你这个小喽啰简直比你们老总都上心呢，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เ上心过。我猜这次出来背黑锅的人应该是张效礼，你的前任领导，你那令人敬重的正义感与忠诚心一作，指不定又要犯傻了。你家那某位钱姓老总的做事风格……沈安若你好自为之吧。”
“关你什么事？”
“我担心你到เ时候……崇高的信仰破灭，纯真的心灵受创。”
沈安若被他搅得又心烦又气恼，赶紧转移话题：“你爸下周日生日，给他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
“他什么也不缺。”
“可心意总要表达吧。”
“随便你。”
“好。但是你到时候是否可以务必保持沉默，不要像上回一样，在爸正高兴的时候存心拆台。他尴尬，你就很好受吗？”
“爸又不是傻子，我不拆穿，你以为他就会信你那套和稀泥的言论了？”程少臣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เ，“你自己回去吧，下周我正好出差ๆ。”
“你改一天出差不就行了吗？他一年才过一个ฐ生日而已。就当装ณ装样子好了，有那么难吗？”
程少臣本来已经对这场难得的谈话兴致缺缺，将电视音量开到เ老大，听到她这样坚持，于是又关小了音量，转过身斜睨着她：“多有意思，沈安若，这全世界ศ的人，你都在努力地讨好，你领导，你同事，我家人，还有莫名其妙的路人甲乙丙丁，甚至连你自以为是的情敌，你都可以真心地或者假装地友善至极。你怎么偏偏就是不肯讨好一下你老公呢？这也就算了，但是连我想要讨好你一下，还要看着你脸色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