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见他跟人动过手。
“那产妇呢?”莫羡问。
徐婉义愤填膺地说:๘“产妇在产房生了一天也没生下来,孩子胎心不好了,最后婆婆说。可婆婆就是不肯签同意书。遇上不平事,在产房门口差点跟产妇婆婆打起来,闹得没法看了,这才刚给拉开了。必须剖腹产,可孩子两家都有份,
他心大。”
关忆北伸手把案桌上的花抓起来丢给莫欢,说:这次他二话不说。”
莫欢把袋子接过来,呲牙一笑,说:“我是肯定不会的。晚上我接你过去得了。”
他微微皱眉,又把身子向上抬了抬,挪开疼的地方。
一阵刺痛。
“生意怎么样?”关忆北甩了甩花茎下面沾着的水。
大叔刷一下又把扇子打开,边扇着边说:“小儿子嫌杂货店脏,上个ฐ月给我改成花店了。”
莫羡觉得难堪,用肩膀推了推关忆北,关忆北只闭着眼咕哝一句:“别动。累。”
手术室里最后一批医护人员走出来。几个人本来还在聊天,见到坐在椅子里的莫羡跟关忆北后都收了声,齐刷刷拿眼打量他俩。
竟是辆玛莎拉蒂的轿跑。
她推门下了车,脚踩在地上直发软,索性靠在车上回头看看撞上来的是什么车。
这件事有什么值得盛鸿年煞有介事跟她解释的?
关忆北念研究生时候师从的导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外科专家,而他是老教授最得意的门生。他毕业后去了普外工ื作,也是很阴差ๆ阳错的。现在他回去心外科,算是顺理成章,重入正途。
莫欢勾着关忆北的肩膀,醉醺醺地说:“忆北,我这个妹妹脾气不好,以后你多担待。”
关忆北第一次到莫羡家拜访的时候,八个哥哥全来了,筹谋好了要给关忆北一个ฐ下马威,结果一顿饭下来被集体圈粉,全面倒戈。
“高速。”
“走高速还是走下道?”
他的这句话就显得话里有话了,莫羡不觉拿眼打量他。
韩略๓则说:“是莫小姐过谦了。”
想给关忆北当女朋友的后备军足有一个ฐ排的军力,他招女人喜欢的本事她从不怀疑。
莫羡心中一阵闷,扯了扯嘴角,回:“找个女朋友,就改了。”
莫羡走到了手术室外头,小张一声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冲出了,没顾得上理会她,径直跑过去。又有护士推着仪器跑过来,大声对她喊:“让让啊!”
莫羡急忙闪身贴到เ墙上。
片刻后小张医生抱着一堆血袋跑回来,这下倒是看到了莫羡,匆匆叫了声:“嫂子!”
莫羡急忙问:“情况怎么样?”
“失血过多,还在抢救!”小张医生说完就闪身进了手术室。
看来被关忆北言中ณ了……希望那孩子能因为抢救及时而救回来。
莫羡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韩略扶着那ว个妈妈也过来了,莫羡看到失魂落魄的女人一眼,咬了咬嘴唇,说:“还活着,在抢救。”
孩子妈妈眼睛一亮,急忙点点头,手里依然死死揪着孩子的衣服。
“坐吧。”韩略说,把孩子妈妈扶到座椅处,让她坐下。
孩子妈妈很乖顺地坐下了,眼里含着泪,死死盯着手术室。
自己้的亲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滋味,莫羡也体会过。
大四那年,她爸爸因为饮酒不当导致胃穿孔,医生会诊结论是要切除一部分胃脏,妈妈坚决不同意,认为把胃切了,吃饭不行了,人就慢慢完了。
那时候关忆北还在普外科,大胆做主不做切除,只进行穿孔修补。手术的时候她跟妈妈守在手术室外边等着,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特别熬人。
后来爸爸被从手术室推出来,还处在全麻的状态,妈妈立刻๑上前去握住爸爸的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关忆北抹下头巾,看起来非常疲惫,还是微笑地对妈妈说:“手术很成功。穿孔都修补好了,伯父的胃保住了。”
莫羡看到เ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妈妈跟着担架床一起走了,莫羡绕到เ关忆北眼前,问:“手术很难吗?”
他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没说话。
“辛苦了。”莫羡抱抱他。
他收紧胳膊把她圈进怀里,把脸埋进她的发里,低声说:“不难。就是怕自己้会做不好。”
手术室的门开了,关忆北走出来。
孩子妈妈扑过去抓住关忆北的手连声问:“关医生!关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关忆北的脸色阴沉,低声说:“对不起。”
孩子妈妈愣了足足一分钟,颓然地瘫坐到地上,猛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又有几个ฐ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便过去扶孩子妈妈。孩子妈妈伸手朝着手术室哭喊孩子的名字,说该死的是自己,说自己没法活下去了。
关忆北慢慢把头巾从头上抹下来,深吸了口气,双肩无力地垂下来。
莫羡咬着嘴唇看他,他却只是看着地面,神情寥落。她想过去,韩略却先她一步走上前去。
韩略抬手拍在关忆北的肩上,低声说:“有些事,强求不来的。想开点儿。”
关忆北苦笑,抬起头看着韩略,幽幽地说:“我们医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没办法的。”接着他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确实没办法。”
韩略不知道是否懂关忆北的意思,却还是点点头。
关忆北也拍了拍韩略的肩,说了声:“谢谢。”然后他便独自走了,没有跟莫羡说一句话。
韩略目送关忆北离开,转而看向莫羡。莫羡歪着头看走远的关忆北,眉间微拧。韩略๓朝莫羡走了一步,莫羡则转身追着关忆北去了。
她知道,他没他表现出来的那ว样豁达。
关忆北越走越快,莫羡跟得很辛苦,膝盖上的纱布掉了,伤口又在流血,湿漉漉凉丝丝的,每走一步都很疼。
她不知道关忆北到底要去哪儿,她强忍着疼跟着,怕跟丢了他。
关忆北最后去了地下二层的放射科领地。
近来医院都采用信息化技术,拍好的片子会经由系统传给门诊的医生。恰好大家都怕所谓的辐射,到放射科这里来拍片子的病人都是拍完即走,所以这里没什么人,非常安静。
关忆北走到最里面走廊的尽头停下了,对着冰冷的墙站了良久,突然一拳打在墙上。莫羡忙走过去,把他的手从墙上拿下来仔细查看。
他是外科医生,他的手就是他的命。
“你尽力了。”她低声喝道,“别那么幼稚!”
她摸着他的手背,指根关节的地方发红了,还好没破皮。他手术那么多,如果皮肤破损,来回的消毒只能让伤口难以愈合,就像从前他食指裂口那样。
“明明今晚就要手术了……”关忆北压抑地说。
“嗯。”莫羡说,轻轻扒开他的拳头,揉他的手指。他手上有胶皮手套的味道,还有消毒液的味道,可这次,有条生命没有被留住。
“明明已๐经做好了手术方案,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我跟他说好了,只要坚持康复,就送他一套百科全书……”关忆北越说越激动。
莫羡抬手掩住他的嘴。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她一字一句地说。
这是他以前常常对她说的话。
关忆北眼里闪过诧异,愣了许久ื。莫羡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勇敢地直视着他。
他一把将她抓过来,抱得死紧ู。
莫羡闭上眼,抬起手,也抱了他。
她想,就这一次吧,他需要她,她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