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深刚坐上苏京的车，外面便风雨大作，雨跟豆子点似的啪拍地砸到车窗上。等消完毒：“苏哥，你开慢点，本来还说晚上请你吃饭呢。”
景泽：“嗯，你哥呢？你回？”
这几天店里在上货，去你家吃，小白快累瘫了。他怏怏的说：“景哥，在楼上呢吧。”
曲静深被他吵的心烦，
苏京说，覆上去咬咬他的嘴唇，然后继续拿碘酒帮他的伤口消毒。曲静深对，找出上回用剩下的绷带，帮他缠好。
曲静深拿着棉棒醮些药酒小心的帮他涂着，景泽“啊啊啊”的惨叫声不断。景泽可怜兮兮地盯着曲静深看：“兔子，疼…亲亲~”
天色渐渐暗下来，霓虹灯亮起，这个ฐ城市总是如此绚目。曲静深蹲在楼下的阴影里不愿上楼，他用手蒙着脸，一会又觉得手上热乎乎的，冻疮那儿跟小虫子爬似的痒。他心想不能抓不能抓，可是手还是忍不住地抓上去，有点自虐似的，不一会那些冻疮就血肉模糊。似乎只有这样，曲静深心里才会稍微好受点。
景泽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那不是精神上的压抑或者心理上的紧张。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二十多年踏过多少欢场，玩弄过多少感情，一刹那都成了空白。他就像个身无长物的流浪ฐ儿，四面八方都是路，但就是没有他要走的那一条。
景泽一点也不配合，曲静深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只当他耍脾气。等闲了，曲静深掖给景泽十块钱，在本子上写：“去吃饭吧，我一会啃个烤地瓜就成了。”
眼看着饭点就过去了，又来了一个买地瓜的，要了六块，一称八斤ภ半，给了十块钱。曲静深忙着拿过景泽手里的钱找钱，统共是六块八，找人三块二。
曲静深笑笑：“你总算后知后觉了。”
景泽扭头看他：“莫非你还是喜欢刚认识时候的我？那么二，二的我都不好意思回想那傻逼劲。”
景泽亲昵地揉揉他的头发，继续做手里的工作。曲静深窝在沙发上，随便翻着手里的杂志。天黑的很快，曲静深想，不知外面下雪了没？然后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
曲静深：“嗯，你忙，不用管我。”
曲静深和景泽回到家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两个人还未洗澡，便瘫在床上。景泽问曲静深：“宝贝儿，还睡会儿吗？”
第一二九章南下
曲静深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赶紧吃你的，等会去晚了小心你哥骂你。”
景泽幸灾乐祸地笑：“好啊，最好赶紧倒闭，你就可以整天呆家里了。”
最可爱最令人欣喜的是它初生的刹้那，太阳高了，便要普照万物。有了责任的东西，便不如乍见时生动倾心。
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对的，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够了。景泽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日出，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和曲静深一起看日出。
曲静深说：“我不是因为这样才…”
景泽摇摇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休息，放心，我都记小本本上呢，一次也少不了你的。”
景泽狼吞虎咽地把早饭解决掉，然后出去丢早饭制ๆ造的垃圾。曲静深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走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在心里说，景泽，我们都得好好的，好好过日子。
曲静深说：“这下真吃饱了，你赶紧吃饭，灌汤包凉了不好吃。”
医生摇摇头：“用了麻醉药，还在睡着。”
景泽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他现在醒着吗？”
半个ฐ多小时后，景泽才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有几辆大货车。他兴奋地说道：“我看到เ他们了！坐稳了，马上就到。”车子猛地提速，将车窗上的水滴狠狠甩下来。
快到方启程说的地点的时候，景泽让苏京给他打个ฐ电å话，电话依旧打不通。小白反复地按那个熟悉的号码，只有关机的提示音。他只能ม开车沿着路往前走，下着雨路上的车本来就少，更显出一种偏僻荒凉的味道。
景泽抄过一个枕头垫在曲静深腰下，“宝贝儿，腿张开，夹着我的腰。”
景泽眨眨眼睛，用牙齿咬开袋子，戴套子的姿式很骚：“那我这就禽兽给你看。”
景泽的精气神顿时又飞到九天云外，耷拉着头不爱说话：“不想吃，困。”
曲静深说：“我刚问你晚上吃什么。”
曲静深也笑：“家里有一个抽烟的就够了，再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苏京笑了笑，并没有收回递烟的手：“我教你。”
景泽吊儿郎当的说：“求我我就告诉你，叫声老公听听。”
曲静深似乎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忙问：“然后呢？”
景泽走过去推了推，房门应声而开，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那里面很窄，贴着墙放了两张床，大概火势未漫延到这里，床还完好无损。但上面早已๐落满灰尘，甚至床腿都被老鼠啃坏了。
景泽朝曲静深指的地方看去，那房门上糊的白纸都腐烂了，上面还沾着大火过后的黑色灰烬。木门上有许多目不可识的细小黑洞，那是蛀虫长年累月留下的痕迹。
小孩认生，愣在那儿看他，好大会才怯生生地说：“我们…这全村都姓曲…”
景泽好不容易遇着个十几岁的小孩，老远就朝人孩子喊：“喂喂小家伙，我问你，你们这有姓曲的人家吗？”
曲静深愣了愣，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给小白：“这是我婶家的坐机号，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小白怪叫：“啊？！这么เ快！景哥知道不？”
李国其混了这么多年，他当景泽年轻气盛，根本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半妥协半讨好地说：“老弟，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先这样，我这就去区政一趟。”
李国其被景泽噎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景泽说：“好玩吧？把自个玩进去了，还给别人数钱！”
景泽那ว股心火又上来了，他烦躁地撂下杯子，准备绕开坐在地上的女人出去。可刚ธ走到她身边，就被她抱住了腿，手胡乱地在景泽身上捶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人都那ว样躺医院了，你们一点同情心都被狗吃了？！没人性了啊……”
那ว女人嚷骂：“你们这群见钱眼开的畜牲！你们有钱你们说了算…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就是任人鱼肉的！…”
方启程木着脸不吱声，景泽大笑他窝囊。曲静深从桌子底下踢踢他包着绷带的小腿，景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曲静深朝小白温和的笑笑，小白说：“咦，景哥怎么啦？是不是喝太多了要吐？”
景泽朝方แ启程摊摊手，方启程耸耸肩作为回应。小白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对方启程说：“初步检查为酒精过量，今晚就睡客厅的沙发吧。”
曲静深没理他，弯下腰收拾东西。景泽看他把医院给配的塑料盆装ณ方便袋里，顿ู时皱起眉头，一脸不乐意地说：“这东西拿它干啥，都不要了，晦气。”
景泽魔爪覆上他的脸：“几天没收拾你，脾气渐长了？哼哼…”
卫小武说：“景哥哭了，我突然觉得他很爷们。”
对景泽来说，这两天经历的事比这些年经历的都要多。打击和失去能让一个人更快地成熟起来，以前闲聊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事如此急迫，现在才突然觉得，有些想做的事不马上做，以后大概就没机会了吧。
苏京很担心景泽的状态，他敲了几下玻璃窗，可景泽视若不闻。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曲静深的手，亲吻他露在绷带外面的指尖。竟然这么爱，以前却没发现，也不想承认。
景泽又说了很多话，把他们一起做的事，把他内心里的想法，一字不落地说给曲静深听。各种仪器的响声萦绕在耳边，却唯独少了那人的呼吸声。就觉得人生长了起来，没有尽头的样子。万家灯火那ว么好那么暖，可谁还会像他一样，等着自己回家一起睡？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温暖的笑。他手心很干躁，大概因为从小就开始干活缘故，让他的手显得有些粗糙。
景泽一想到这些美好的往事即将变成泡影，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剜。一点情面不留的，血淋淋的让他疼，让他难受。他很天真的想，如果曲静深此时能醒来，他愿意折寿十年。他就像自己一个人在走刀山下火海，觉得人还真是渺小如尘芥，总会被失去和不甘打败。
从开始的情绪翻覆如海ร浪，到后来的情绪慢慢平复。景泽原本还会做些小动作，慢慢的却变成呆呆地坐在那。难受得撑不住了，才会流几滴泪。他把曲静深的氧气罩，稍微往旁้边拔开了些，用手抚摸着那块裸、露的皮肤。“宝贝儿，我长这么大哭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
“嗯？你说我没长进？嗯，我是没长进的…你要是醒不过来，就没人管我了，以后我玩的会更疯。我求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我拿什么换都愿意。”
景泽就这样自言自语的守到深夜，眼睛有点肿，但他却眨都不眨眼地盯着曲静深，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景泽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去。
走廊里，小白回去陪方启程。卫小武倚在苏京肩膀上睡着了，苏京的视线一直没离开icu病房。他心里有负罪感，那两个人都还这么เ年轻，就要经历生离死别。思及此，苏京帮卫小武调整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式。珍惜，有的时候再无奈，也不得不说服自己，要珍惜。
卫小武一觉醒来，哑着声音问苏京：“怎么样了？”
苏京没应声，卫小武的视线跟随着苏京一起看向icu病房。景泽已经睡着了，胳膊支在床沿上。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睛的方向却朝着曲静深。
卫小武觉得鼻子发酸，他使劲握了握苏京的手，苏京也回握住他。卫小武说：“看着他们，想哭。”
苏京轻声道：“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景泽做了个梦，梦到刚ธ认识曲静深的时候。天很冷，曲静深裹的很厚，但依然显得清瘦。他死皮赖脸地赖着他，可是他却好脾气地应付，不温不火的样子。又梦到下雪，自己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呵气。他手上有冻疮，总嫌痒。到เ后来，这个梦变得越来越悲伤，甚至梦到เ了墓碑和哀乐，世界突然一下子就变成黑白的。
景泽猛然被吓醒，医用仪器发出它特有的嘀嘀声。景泽帮曲静深拉了拉被单，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爱你。”然后起身，站在床边呆呆地看他，长叹一口气。这情景让景泽想到散文里常提的‘岁月’，似乎心里一下子便有了些沧桑的味道。不知以后还有多少梦，但只希望…每个梦都有你来。
景泽觉得，他们之间就像达成某个约定。于是狠心转身，朝门口走去。但他走的极慢，恨不得一步一停。微弱的声音就是在此时传进他耳朵里的，他惊喜交加，以为是产生了幻觉。
“景…泽……”尾音被无限拉长，因此带上了病弱苍白的味道。
景泽猛的转身，他直视着床上的人。曲静深的眼睛有些怵光的眯着，景泽扑向床前贪婪地看着他。没有人说话，隔着眼睛到眼睛的距离，就这样不争气的极娘们的泣不成声。泪啪嗒啪嗒地落到曲静深的氧气罩上，原来还有泪，原来还没掉光。
景泽说：“宝贝儿，你知道多恨你么，跟你说了那么เ多话，你都不醒来…”
曲静深虚弱地说，傻。景泽使劲抹眼泪，“我就是傻…”曲静深又想昏睡过去，景泽便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地出去叫医生。苏京和卫小武刚才还在想房间里发到底生了什么事，这下知道是曲静深醒了，都非常开心。卫小武说：“这下你不用有负罪感了吧？”
苏京说：“他如果真醒不过来，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几个医生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说是要立马安排手术，将他大脑แ里的积水抽出来。曲静深被从icນu病房里推出来，又推进手术室。景泽跟到手术室门口，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景泽虚脱地蹲到了地上。
苏京跟卫小武忙去扶他，苏京说：“现在没事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景泽摇头：“我守着他出来。”苏京张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第一零九章热病
无论怎样的等待都是漫长而枯燥的，景泽干脆ะ倚着墙坐到เ地上，腿随意伸直。景泽突然抬头问道：“有烟吗？”
卫小武刚ธ要摸口袋，苏京说：“这里是医院。”
景泽垂下头说：“那算了。”
苏京坐到他旁边，良久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景泽点点头，良久才说：“经过这两天，我总算明白一件事。”
苏京眼眉略敛，问道：“什么？”
景泽整个人的状态疲惫至极，衣服皱巴๒巴的穿在身上，下巴上全是胡渣。他说：“没经历过大悲大喜，总不会珍惜快乐่。”
苏京说：“嗯，的确如此。人的心总是不满足的，不逼到份上，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景泽突然甩了自己一耳光，苏京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景泽自言自语：“想想以前做的混蛋事，真他妈的…这一下太轻了。”说着又甩了一耳光。手掌与皮肉接触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十分刺耳。
景泽只觉得自己心中悲喜交集，又带着几分庆幸。他此时大概懂了，为什么曲静深会没有安全感。那种不安有天生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尤其是你很爱一个人的时候。相比起来，曲静深更爱他一些。
卫小武蹲在他俩前面，看看苏京，又看看景泽。“你也别太责怪自己，以后的路还长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