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牛有为的小车停在了牛安康家门口。
莫正秋接着说：他依旧血脉贲？要钱！”
“不过，你要是叫他出工出力，他是打死也不愿意的。”何为易提醒说。
廖南翔惊愕地看着儿子。有一叠厚厚的材料é，认真地说：竖起耳。我说真的，爸。”
在廖远山的抽屉里，
廖远山收敛了笑。这些材料，
门被关紧了，有些甚至都能背下来。可是每看一次，“怎么不愿意，难于平静。有些材料是县纪委、县检察院、县公安局提供的，更多的是群众的举报。之ใ所以没有草率行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丰安的情况还不了解，避免打草惊蛇。其次，是他上任伊始，工作千头万绪，需要一些时间整理。
上任三个月，却似乎三年那么漫长。上任前，他对丰ถ安情况的复杂有所了解，并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现实比设想的要复杂和棘手得多。贫困，经济发展缓慢，干部群众观念落后，这都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暗流，使整个领导班子浸染其中，使人民群众对政府怨声载道，民心尽失。廖远山隐隐感到，自己面临的将是一场严å酷的斗争。
中午盘子转，
下午骰子转，
晚上裙子转。
廖远山起初没听清楚，见两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很可爱，以为他们在唱当地的儿歌。仔细听下去，才听明白了。
一个ฐ女孩唱——
一等人，掌实权，批条画ฑ圈就来钱；
二等人，是官倒，倒了批文倒指标；
三等人，有后台，弄点名堂就发财；
四等人，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
五等人，交警队，马路旁้边吃社ุ会；
六等人，管车船，马达一响就要钱；
七等人，当导游，年年月月吃回扣；
八等人，干个体，宰了老张宰老李；
另外那个女孩突然拉她一下，不让她往下唱，说要一人唱一半。接着，她跳一步唱一句：
九等人，当电å霸，不给好处就抽闸；
十等人，手术刀，拉开肚皮要红包；
十一等人，管收税，不塞票子你倒霉；
十二等人，是教师，一年四季欠工资；
十三等人，老大哥，工厂关门没吃喝；
十四等人，耕田佬，交了粮食收白条；
十五等人，是盲流，不知何处是尽头。
周纪刚吃惊非小，想请廖远山离开。可是廖远山听得很认真，周纪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两个ฐ女孩发现了他们，并注意到เ廖远山在看着他们。小女孩停下来，害羞地看着廖远山。
廖远山蹲下身子，用柔和的声音对两ä个女孩说：“小朋友，唱得真好。几岁啦？”
一个女孩说：“我十岁，她八岁。”
八岁女孩笑嘻嘻地说：“她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
廖远山和蔼地说：“原来是姐妹俩。在哪读书呀？”
女孩瞪着清澈的大眼睛回答：“中ณ心小学。”
廖远山亲切地说：“我来猜猜。”指着姐姐说，“你读三年级。”又指了指妹妹说，“你读二年级。对不对？”
两个ฐ女孩高兴地拍手叫起来：“你怎么知道的呀？”
廖远山装做俏皮地说：“我当然知道喽，我会猜。咦，刚才你们唱的歌很好听，还有吗？”
妹妹抢着回答：“有，有很多。”
廖远山问：“都唱给叔叔听听，好不好？”
两个小女孩轮流上场，亮开嗓门唱开了。姐姐先唱：
干部下乡，鸡鸭遭殃；
小车一响，村长心慌。
妹妹接着唱：
村骗镇，镇骗县，一级一级往上骗；
尽管大家心里明，还是一直骗到เ国务院。
周纪刚靠近廖远山，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廖远山笑笑，问他：“好听吗？”
周纪刚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两个小鬼在哪学的。”
廖远山问：“小朋友，这歌叫什么เ名字？在哪学的呀？”
做姐姐的回答：“在学校学的。好多人在唱，就跟着唱。我不知道歌名叫什么。”
周纪刚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妹妹说：“我叫牛盼弟，我姐姐叫牛连弟。”
周纪刚问：“哪个是你们家呢？”
小妹妹用手一指旁边的屋子，说：“喏，就这。”
廖远山和周纪刚ธ目光交汇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
廖远山说：“原来，你们是康伯的孙女呀，我们正要找他呢。”
连弟盼弟姐妹俩很高兴，连忙把两人往家带。进屋一看，牛安康却不在。
连弟说：“阿公喂猪去了。我去叫他。”
廖远山拉住连弟说：“别ี急，我们在这等他。”
屋子很窄，光线暗淡。连弟从床底下拖出一张小板凳，请廖远山坐。周纪刚把堆在床边的衣服杂物往里推了推，坐在床沿。周纪刚是大个ฐ子，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一坐下，屁股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连弟很懂事。从墙角拿过一个热水瓶，灶台上取两ä个碗，又在桌子的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握着一把茶叶，分别ี放在碗里，倒上水。给廖远山和周纪刚一人端一碗，乖巧地说：“叔叔，你喝茶。”
百姓苦啊！2
盼弟搬过一台小电风扇，对准廖远山，打开开关。
屋里最显眼的摆设是两张床铺，一大一小。大的是带顶的老床，床眉上雕刻着图案。油漆已经剥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床脚用青砖垫起，有一边断ษ裂了，用木料重新า接驳过。并排的一张小床是用两块床板架起的，床板下面，两头各放一条长板凳。两张床都铺着竹席，油光闪亮。大床的竹席中间破了个洞，用一块黑色的布片缝了个补丁。看得出来，蚊帐原本是白色的，时间长了，变得黑不溜秋，有几个ฐ地方打着补丁。
靠近窗口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东西，有小孩的作业本，万金油，还有几个瓶瓶罐罐。进门右手边有一个灶台，灶台边有一张小饭桌。水泥地板油黑，灶台边上黑呼呼一大块，像是什么汤水洒的。抬头看，半边木阁楼，中ณ间一根横梁。横梁上钉一根铁钉，吊下来一根拇指粗的光管。最显眼的是屋子正中ณ央墙上贴的毛主席像。
廖远山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又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说不出的难受，难以言表的沉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南方这么一个丰饶富足的省份，还有这样贫穷的人家！而从这里到เ省城，也就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他读书的时候，北方แ来的同学常常以为南方没有穷人，大家的生活都很好，很有钱。即使不富裕，也不可能贫穷。他从小生活在大城市，上学、工作都没有离开过省城，生活条件优越、富足。到丰安之前，他看过一些资料，知道丰ถ安是个山区县，经济相对落后，民众生活水平相对低。然而，他理解的是，即使“相对”三角洲富裕ษ地区差，也不会差ๆ到哪去。看牛安康家，全部ຖ家当加起来，恐怕也不值四百元，除了那台小电风扇外，那些早就被城里人淘汰的普通电器，再也看不到เ一件。似乎这场景不是在新世纪曙光初露的今天，而是在二十年前。甚至在三十年前！
“叔叔，热不热？”乖๔巧的连弟知道小电风扇不顶ะ什么用，忙拿出两ä把扇子，递给周纪刚和廖远山。屋里闷热非常，蚊子在眼前飞来飞去，逮着机会就咬，轰炸机一样。不一会，廖远山和周济刚已经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