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夜色掩盖不住雪花的洁白，于爱军跟上来，走起路来偏爱捡路边雪厚的地方走，歪歪扭扭仿佛在练跳舞。为了感觉暖和，那儿是大坑的边界。于爱军若即若离跟着，做样子并且吆喝着让王金凤快跑。但是这种奔跑不能持续太久，王金凤停下来，但是又跑起来……很快，两个ฐ人出了村子，没有看见月亮。王金凤气喘吁吁地停下，王金凤看着高。两个人站在那里。旷野里的风猛烈一些，天上有几颗寒星在闪烁，来到村北边&#x。也许是因为白雪映衬，
“书记叫我过来有什么เ事吗，定睛细看，可以依稀看出很远的地方，她引领着于爱军奔跑起，长着几棵小树，再后边埋没在黑影子里的是一片农田。昔日的大坑现在如同一个大型的运动场，黑天里仍然能够领略到它的宽敞和平整。王金凤感叹说：“这将是我们起飞的篮球场。”于爱军说：“既然说到起飞，那么它就是我们的飞机场了。”王金凤扭头看于爱军，于爱军也扭头看妻子。于爱军忽然放下手上替王金凤拿着的背包，忘情地搂住妻子。结婚快十个年头，夫妻俩还没有分离过。于爱军不舍得，王金凤也不舍得。两个人拥抱了很久，王金凤留下了动情的眼泪。
“明白人生真谛的人从来只有欢喜，尽管他有过失败、挫折、心灰意冷，但是，他的心无时无地不与欢喜同在。他坦然面对失败，遭遇挫折却不气馁，心灰意冷也不抛弃理想。因此，他的生命……他的思想会成为一面旗帜，就像雪花会使寒冬美丽起来一样。”这是王金凤后来想到的。
王金凤心里一惊。
这边井里没有水了，于勘他们把抽水机关闭，因为火势得到控制，王金凤安排他们把水泵和水管收拾起来。几个ฐ人主ว动过来帮忙，一些人大约因为天冷，已๐经回家了。
老人抬起头，很难为情的样子。但是他的形象并不给人以促狭刁钻的感觉。他看着王金凤，一对圆眼睛竟出奇地亮起来，恋恋不舍似的仿佛有许多话说，但是张张嘴，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嗓子似乎发干，他沉闷地咳一声，又低头去看脚上那双尖儿已๐经裂开的黑色皮鞋。
“刘允中其实是干得不错的一名书记。这几年他们村在镇上一直很闻名，从鼓励老百姓栽果树、搞养殖开始，到公益性的建设和投资，都是其他村子比不上的。”
“如果制砖算是一个专业，那么在这个专业上，你的见识比我丰富，而且，你有办公室工作经验，我只是一个粗人，因为多少年没有在城市里上班，我的说话很土，这都是不好的。和你通电话，我就能学到不少东西，这就证明你比我强，强许多……我是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如果你的确是在考虑自己什么也不懂的话，我请求你帮姐这个忙。因为，比起你，我更是什么也不懂。”
“你们玩了个通宵？”王金凤一皱眉。“那么你……”
“现在正是睡觉沉的时候，打电话太让人惊心了。”王金凤犹豫一下，“还是我过去看一下吧。”
“你不要忘了，他是自己选择离开的。这种半路开小差的人，你不处罚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在军队上，这应该不应该算是‘逃兵’？”
“感冒了，去医院挂了吊瓶。长这么大，头一次为感冒住院。难道说这就老了吗？”于爱军跟自己้开起玩笑。
“不，我们回去买一点好吃的，还有给红的爷爷奶奶买一点营养品吧。晚上我们过他们。”
“年轻吗？我看嫂子也是年纪不大吧？”
“你靠到我身上，这样会暖和点。”
“你拿垃圾桶过来，我吐痰。”于爱军脸趴在枕头上说。
“不能ม这样说。起名字是一门学问，不可以马马虎虎的。”
“不用。”
“没有想到我会来？”
“二叔为什不去？”王金凤反问。
于嘉平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不合时宜。
“我不知道。”王金凤憨厚地摇摇头笑笑。
“那都是我们背后的话。”于海ร看一下内屋敞着的房门，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再给你媳妇添乱了，走吧。”
“唔，于书记好档次。”刘书记接烟以后说。
老王是镇公路站的站长，同时又在镇上经营了一个煤场，经济条件很好。因为熟悉，于嘉平只管叫他“老王”，实际上应该是“王站长”。牟经理是镇上唯一一家加油站的主ว管。不出许成发所料，一会儿工夫，一辆黑色轿车风似的开过来。于嘉平以为是刘ถ书记的车，急忙精神抖擞地过去“接驾”。
“哈……”许经理自负地笑。
“许经理，我们这都是用的环保材料，没有污染的。况且，我们已经伺候了几桌客人，已经没有什么了。”
“金凤，金凤，你好吗？”杨本忠一副急不可耐的腔调，没有问王金凤刚才为什么不接听他的电å话。他也许知道，王金凤不会给他太长的说话时间。
李主任不在，只有干事小宋在喝着茶水读报。他们两个互相认识，一见到王金凤，小宋站起来。
“哎呀，你把我杨本忠看成什么人了？”杨本忠惊呼说，“我们朋友一场，我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金凤，”杨本忠忽然换了腔调说话，“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我的心思？要不是因为ฦ喜欢你，我会为一套六万元的设备亲自去你们那儿？金凤，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吗？我不相信。自从我们第一次认识，我对你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啊。你过来，我一定会让你快乐幸福的。我可以为你离婚，为你丢掉工ื作，哪怕生命。我有钱，可以给你买高档的衣服首饰，我会投资让你建厂子，做厂长，圆你……”
“这只地老鼠，他果然来了。”于海笑道，“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聪明伶俐的杨厂长手段到เ底有多么高明。”于海对杨本忠颇感兴趣。
“杨厂长，你看，那点押金算得了什么，对于一个村集体来说，丢也就丢了，没人会心疼的。关键是，我希望买下那套设备，依靠创น办村办工厂来提高我的威信。现在书记是不同意，可是我会让他同意的，这套设备我是志在必得。杨厂长，你一方面想办法把那套设备给我留住，一方面赞助我一下……”
以上思想有王金凤正在想的，——可能是曾经的一个ฐ接续，——也有的是她后来才想到的。这里做个解释，权作此一段时间她凌乱心情的一个写照。但在当时，王金凤的哭泣缠绵到如同一场春雨，于爱军固执的心被软化了。
“那女孩子不是已๐经说了，设备是翻新的，不能用。杨本忠为了让我们上更大的当，到时候他一定会提醒你的。可是，这就说明他是一个有诚意的人？”于爱军不客气地反驳妻子。
“小声？你他妈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于凯瞪一眼妻子，“她放走了汽车，我不和她讲理和谁讲理去？和你！”
“还是要于嘉ล平点头。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提买设备的事，我们要他答应建厂，实际上就是先把北边公路下那个ฐ大坑填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于长庆掏出烟来，敬王金凤，王金凤笑着摇手。他自己抽起烟卷来。
“于副书记怎么这样说？于书记本来就是全体村民的代表……”于海山争辩说。
“什么也没做，就是签了一个字，盖了一个印……”
“这么说这件事于副书记还不知道？”王金凤追问一句，也是一种警告。她觉得这是于嘉平和于海山之间设得一个圈套。本来于嘉平根本不把她这个村长放在眼里，所以他不会给自己电话。但是他又让于海山假意征求自己的意见，显然是要使于海难堪。他决定立即去找于海。
“那好，你现在就问。”于爱军说。
“这儿怎么没有通公交车呢？”王金凤皱着眉头问。她看不惯笑眯眯女人似的男ç人，为了怕日头晒头顶上还撑一把新鲜颜色的太阳伞。
于爱军也看过来。
“于嘉平的工资是七千九百元，比我们都高出许多……”
第二天早上，王金凤到于壮家。
“丁镇长？”王金凤眼睛一亮，但马上黯淡，“他和于嘉平关系那么好，怎会帮我们呢。”
“什么？”于爱军以为妻子的话简直不可理喻，干脆说道，“你等他退休做什么？你和于嘉平之间本来就是要一个去战胜另一个，这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你却糊里糊涂拿于正平和于良友摔扑克打比方，你这不是……”于爱军中断了挖苦妻子的语句。
“那么，于书记，你刚才说你的办事原则ท是公开、公平、公正，这是好事。我想，如果我们本着这个原则办事，那颗村委会大印该放在哪里呢？”王金凤倚着椅背说。
“这样吧，我先去探探路。”于海脑子里已经做着计划怎样去说服于嘉平以达到自己表面上是王金凤的个人目的。他眼睛看着王金凤，耳朵里听着王金凤的话，可是没有去琢磨王金凤眼睛里流露出的怎样期待和并不坚定的眼神，话语里带出的怎样勉强和有所求的口吻。
“他只要不和你办理交接，你就永远是立脚未稳。人为什么愿意当官，当官为什么值钱，不就是一个ฐ‘权’字了得。你们一天不交接，你就一天没有实权。而且村里的办公人员，除了于海叔，哪一个不是他的人，哪一个ฐ不是听他的话。”
“不至于？”于海ร山的声音，“政治事件上没有小事、大事之分。小事会引起大变故，‘防微杜渐’就是提醒我们……”
“于海叔说的挺有信心。我也……”
“表明立场，至少要说一点好听的话。你看，刘书记现在最想听什么话？当然是你对他表忠心的话。这时候撒谎无所谓，关键你媳妇能做上村长就行。实在不行，你拿一点礼物……”
“既然不能做主，李主任来干什么，难道只是为ฦ个凑凑热闹？”于福举说。“凑热闹哪儿不能去，何苦到这等地方。”
在这次选举中，不管王奎发怎样努力过，也不管王奎发以前怎样，就是选举这天他的打扮已经很让草帽村的村民难以恭维了，而他却能够成为候选人。应该说，为王奎发做宣传的那ว些人还是有水平的。当五个候选人的名字连同它们所代表的一张张面孔摆到เ全体草帽村村民面前时，大家惊讶的程度甚至比后来王金凤当选村长还让人吃惊：没有人想到王奎发会得那ว么多选票！恰恰这时候又出现了一条不利于他的“王奎发砸钱了”的谣言。当一个ฐ集体四分五裂，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利润分配不均。可以想见，没有被王奎发的钱“砸到”的人是怎样的气愤。而假如有被“砸到”的，可能也会因为某种原因或者发现自己不是被“砸得”最重。无论如何，那种因惊讶而产生的抵抗情绪连同因谣言而生成的愤慨，在第一轮投票结束第二轮投票还未开始的那段时间，使得王奎发的戏已经唱完了。他的雪糕镇定了因炎热和瞌睡而无精打采的人们，使他们把目光集中ณ到另外几个候选人身上。在第二轮选举中，王奎发得票最少。这使他情绪低落，在选举会场站立不稳，几乎ๆ要瘫倒在地的主要原因。在读票现场，他是怀着怎样一颗澎湃跳动的心看着黑板上自己的名字以及下面代表得票多少的“正”字啊。所有心怀希望并且因为过分努力相信希望马上就要实现的人能够理解当时的王奎发热烈而激动的心情。然而他的得票始终很少，相比其他四位简直等于没有。到读票接近一半的时候，王奎发开始失望，如果说之前的他还有所期待，那么从那一刻起，王奎发以为每得一张票便是对他的一次羞辱。他又不能离开，于是便时不时受到于勘那似乎充满嘲讽意味的朗读的鞭笞。
“哎呀，别跟他多说废话了。李楠，咱们走……”于敬平拉着李楠就走，刚ธ走几步又转回来，走到于福举跟前，眼角却瞟着于爱军，“就是王金凤，对吧？”
“二爸，面对强权，荆轲都失败了……”
“你歪曲历史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
“行了，回头再跟你说吧。”听见院子里有咳嗽声，于海快速终止和于卫的电话。他挂掉手机，，感觉嗓子有些难受，就拿起茶杯喝一口凉茶。他站起来，走到财务门口轻轻开门往里看一眼，点一下头就退回来，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拉开一扇门，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他有些惊讶，可是脑แ子里就出现刚才的电话内容，于卫有一句话深深刺伤了他：“二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是的，权力是什么，通过什么可以体现出来？我做了草帽村多年的副书记，但是我有什么权力呢？不错，村长与书记不和，这对我是一个机会，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该怎样利ำ用这个机会，使自己的权力有所体现……沙场、砖厂，我都应该有份，至少，里边应该有我的人，或者说一定的影响力。我，我在草帽村应该……”于海忽然看见于嘉平走过来。有一阵子他疑惑其实于嘉平就站在院子里，但是他没有看见。他心里疑惑，脸上却一本正经。他闪身一边，手上为于嘉平开着门，嘴里说：“书记挺早的。”
听到เ这句话，于嘉平心里一愣，以为于海在嘲笑他来的晚了。他看于海，却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他走进办公室。
“迟到怎么能说早呢？二哥真会取笑我。”于嘉平也是口气温和，但是心地并不坦然。
“我也是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