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好啦好啦，下不为例。你看你看，“我知道你也没有吃饭，饿坏了吧？”
于海微微一笑，摇摇头。
“你没有去找书记？”
“不，这是书记个人的消费，你完全可以替他买单的。如果你不能及时把这八千三百块钱补到村里的帐面上，小心村委因为ฦ此事起诉你不按会计法干工作。”王金凤用手毫不客气地把散落在桌子上的一些单据一并推出去，看它们花瓣一般袅袅娜娜地落下。“以后任何一张需要报销的单据若没有我和书记的共同签名，都不允许报销。这是两委会集体通过的，于朋那里也做有会议记录的。你，以后要记住了。”
“还说什么，于海叔让我叫你赶快过去。你到他那ว儿什么都就明白了。”大友拉着王金凤的手就往外走，一边布置老于头，“于头，你帮忙把俺嫂子锅底下的火灭了。”
大家热烈评论，竟然忘记自己村的领ๆ导层也是“老连任书记”与“新า刚上任村长”的结合。
“我有说过不尊重全体村民的话吗？”他看着于海ร问。“我说过不信任我们这位村委会主任的话吗？我看副书记的意思是，我这个书记在村情事务上根本没有发言权。那么你这个副书记倒有发言权了？”于嘉平一拍桌子站起来。“作为村党支部书记，我不但有权利在村两委会上提意见，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否定所有意见……”于嘉平阴沉着脸没有接着说下去。
“就是老头子不好，儿子开车帮他多少忙，听说他连油钱也不开。你说，儿子是自己生的，可是媳妇面前怎么让儿子说的过去？”有人说。
“既然这样，“于海没有想到于嘉平这样干脆，反而自己有些应接不暇，一时没有话说。他想一下，态度委婉地说，“我去征求一下村长的意见。”
“这是大家伙对于我的认可，他没有办法，也只好从自身找不足……”王金凤神智恢复过来，她打住话头，看着丈夫抿嘴一笑，“我看这对他倒是一件好事，使他知道自己这几年工作做得并不好。如果他能ม吸取教训从此好好干，这村长未尝不还是他的。”
于嘉平没有进一步说明，只是转身领着王金凤走进办公室，当中站住，他回身看着王金凤，右胳膊一抬指着外间靠南墙窗子底下的一张枣红色大办公桌子。
王金凤沉吟一下。
“金凤说了，今晚家里一定有人来，要我等着呢。”于爱军脸上表情很不自然。于福举看在眼里，笑一笑。
“你是谁，你是干什么เ的，说了不算还硬充好汉。”大友也挤过来，伸手几乎ๆ到李主任鼻子底下指点着嚷嚷道，“我告诉你……”他话没说完，被于福举拽了一把。他一愣神，话就卡壳了。
“既然大家伙的意见不能统一，我只好回去和刘书记当面汇报一下。今天，”刘ถ主任看着于嘉ล平。
当时的天气其实还不算太热，三十左右度的气度也不能算是高温。于海的难耐只能ม说明他用脑过度以及休息不好，或者也是因为ฦ感觉遭人算计而气愤、自责加恼怒，于是产生一种反常的疲惫与厌恶的心理。事实上，上午的得票把他和于嘉ล平之间的竞争明显起来，至于他只在乎于嘉平，而于嘉ล平也只在乎他于海。其他候选人的名字早已从他们两ä个人的头脑里消失掉，似乎今天下午的竞选只是他们两个ฐ的事：所谓“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也许，两个人不愿意这样，可是又不得不这样互相监视、敌视。命运游戏他们似的，剥夺了他们自我做主的权力，他们还以为ฦ自己在为自己努力，实际上，因为生气，暗地里的别扭，他们丧失了进取的勇气——就是说，他们已不能ม明白对待眼前的一切，他们已无法正确做出决断来做最后一搏。他们只有借助曾经的努力，借助自己的支持者如何运作自己的名气。他们都没有信心战胜对方，因而显得心情焦灼、坐立不安；不愿意互相对视，眼睛却不可避免的去互相打量。
“鬼使神差罢了。我知道，她迟早也是要掉下来的，和我一样，不过我早一步。这下，她可满意……”
院子里的街门打开，坐在炕沿的大友一扭头看见于江急匆匆走进门来。
于贺平、于波、于海华等人的名字也都出现在黑板上，但只是出现而已。
王奎发的轿车轮子在人群外的泥地上优雅地画ฑ个半圆，车身弹簧似的一戳一顿停在南墙下。之后车门打开，王奎发探头下车。他步态轻盈地走进人群，态度和蔼中带着谦恭，向所有他遇见的人打招呼。他的头发因为稀疏半秃蓄得很长，在头顶很熨帖地被盘旋起来，接近于覆盖了整个头皮在干活辛苦、大风之中ณ或淋雨之ใ后就没有这种效果了，个子高的人看见这图案会想到在电视或图画ฑ里见到的大海里一个波浪形成的漩涡，矮个ฐ子看见又仿佛觉得是王奎发酒店里的一小块黑色抹布没有拿在手里而是被绞着晒在头上。此时那油亮的头发泛出太阳的光泽，饱满发福的圆脸眉开眼笑如同年画上人见人爱的财神爷。他的身材因为衣裳精致的做工和般配的色调显得格外好看，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干净、大方แ、体面、非同一般。他脚上穿着亮堂堂带网眼的棕色皮凉鞋，惹眼的却是里边穿在脚๐上的一双雪白的袜子，笔挺的自然下垂不带一点褶皱的裤管伴随脚步的抬起落下，分明可以见到白色袜腰上红绿线绣着的一团不大的什么图案。
“于廷之，他可是于嘉平的人，算是被我打倒的。”想到于廷之目前的处境，于海心情略放宽松，“不过，我还是要布置一下，我受不了于嘉平那副小人得志的怪模样。我不想听他发号施令。昨天我要不是喝闷酒，还至于醉到那样子？这真是头一次这么丢人。不行，我必须要和他平起平坐。”
“许经理说话就是风趣。”丁镇长夸奖说，“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不大了解许经理，今日算是摸到底了，真真一个大实在人。”
“刘书记能亲自来最好。”确信于嘉平讲完话，于廷之说道，“看起来镇上是重视我们的这次选举ะ，也重视我们现在的这套领ๆ导班子。”他看一眼于海山，“我不知劝过于海华多少回，让他歇手，他就是不听。我如今也想明白了，那始终不是自己亲生亲养的，人家凭什么听咱的？就让他去闹腾吧，不到最后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于海ร呢，我就不说什么了，我连自己的侄子都管不住，还能ม说别人什么？我只能ม自己做到心中有数，我是要和于书记好好走下去，这点决心我是有的。”于廷之再次表态。
“你呀，作战简直不讲策略了？哪有‘临战换将’的道理？那ว不是‘窝里乱’吗？”
王金凤一乐。
“你们夫妻，我看的的确不错，都是实在人。咱也不说那些没用的，因为ฦ我们究竟没有多少把握谁能被选上。”于海改变话题说，“我们还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เ办吧。选举大概就是在六月上旬，支部ຖ选完十天以内就是村委选举。时间紧迫呀。”
“于祥山？他和于祝平是亲家?"
大家一下子静下来。
“这我倒没有听说，感情他们‘分赃不匀’，起内讧了。”
“我答应。”
“大娃，这些日子你受累了。我只是一味地支持你，可是从没有想到你的思想压力。我知道，有些事你不和我说，只是为ฦ了让我少操心。你嘴上说得轻松：选不上咱还种田喂鸡。可是，既然付出了，谁不想要有收获。”
“好，好，你，”于爱军转身出门。
“别管她属什么เ，我只看她是不是能和我一个心眼，然后一致对外。于爱军，我了解他，他也相信我。他的媳妇，总不至于和自己้的丈夫两个心眼吧？他们小两口一直很要好，我所以让她参选，就是这个道理。可是于水华呢？于建强在外边跑车，我们怎么和他沟通？于水华在村子里名声不坏，说是好求，乐于助人，可是关于她的小道消息，风言风语也是不少。虽说我们办事要讲证据，不能‘人云亦云，扑风捉影’，可是，和她打交道，即使我能保证她听我的话，可是我不能保证她就不听于嘉平的话。她那样的人，性格实在大了，倒变成没有性格了。我不放心。倒是于爱军，明摆着已经和于嘉平搞起对立面了。”
“别说求，有事姜医生只管说。”
“这也是‘先斩后奏’。”
“别扭什么？”于嘉平一笑，“我还预备这办公室咱俩一人一半呢。”
“定顺叔，俺姐要我养猪。你说，养猪能挣钱么？”扫着院子，于元生问于定顺。
“不能飞上天，至少……当初，你至少也得找个八抬大轿来抬俺。哼，当初就是便宜你了，一辆破车就解决问题了。你看现在的年轻人结婚，迎亲的小轿车一辆一辆都能排起长队。那场面，多么เ气派。”
“唔，你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儿子说，“全国几百万个农村，别说开店，就是齐步走，你这一辈子走得完吗？要我说，就是直接到大城市里发展，那ว里流动人口多，交通便利，信息快捷，只要一站搞定，马上就四下里闻名了。”
沙书记显然听得不耐烦，脸上显出不堪的样子，嘴巴๒几次张开，但终于忍住没有打断ษ镇长的说话。
“明天？对了，就像你和大友他们商量的，明天你真要让党委书记给个明白说法？”
“我是在想……”
“高明？这么点事都做不了主ว，那就是熊包，堂堂……”
于海纳闷似的皱一下眉头。
“自己争取不到，还能去怨别人？”于爱军咧嘴一笑。“总是自己没本事，用不着怨天怨地的。”
“什么枪子使？他这是要我们起内讧。我才不上他的当，把自己人当敌人看。”
“啊，是呀，我们刚才还说起你呢。”老张眼睛有些发直。
“这可以。”于爱军兴奋起来。
“押金怎样交法？”王金凤问。
“自然是按照机器成交额的百分之几交纳押金，然后签订最迟的交款和提货时间。在规定的时间内，我们不能将机器转卖出去，你们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交钱提货，否则押金不退，我们违规，双倍赔偿。”
“百分之几？那是多少？”王金凤问。
“通常是不低于总交易量的百分之十到二十，也就是六千块到……”
“我们……”王金凤看一眼丈夫。
“我们只带着两千块。”于爱军直率地说。
“太少了。”杨本忠讥讽似的咧嘴。“那不可能ม，这点钱……好做什么เ？”
王金凤和于爱军被杨厂长消遣得脸上发烫。
“杨厂长，机器我们是一定要的，钱我们也出的起。一个ฐ村集体，这点钱还是有的。可是，作为领ๆ导杨厂长也该也知道，一个村集体并非就是我一个村长说了算的。我们要开会讨论，还要表决……这都需要时间。”
“这么点儿事一个村长都说不算，那你这个村长还能做什么？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是十万火急的事，你也要开会讨论？”杨本忠只是无所谓地样子微笑着，话却说得刁钻。
王金凤想不到这个杨本忠说话这样刻薄。
“杨厂长，就是两千块，你看能ม写这个约定咱就写，实在不行我们回去明天再过来。”于爱军不似王金凤的要脸爱面子。“也说不上我们明天就来提货，你难为什么？”
杨厂长考虑一下。
“那这样，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咱就用这两千块钱写个约定。三天之内，我们交钱提货，好吧？”
“行。”于爱军站起来说，心里庆幸身上带了两千块钱。在他以为，这两ä千块钱交上去，三天之ใ内设备是安全的，否则，设备随时会有被卖出去的危险。
“机器是不是好用咱们要不要有个约定？”王金凤站起来说。
“要的，在提货时候我们会在合同里写下来。而且，我也可以免费派个技术员过去指导一下生产。”
杨厂长也站起来，三个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笑，轻松而友好，仿佛好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