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梁木,大概有三米高,手托着元宝,搞得神神叨叨。他还算体,倒有点像个庙堂,记得以前夏珏每次来都调皮捣乱地上去拜拜,搞得我、赵寻还有若熏都觉得很丢人。
那天晚上晶晶刚约会回到家就看见我缩在沙发上灰头土脸的样子。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得紧紧的,阳台上没有窗帘,他是本地人,整个屋子像被裹在蚕茧里。
店子里有,说着正宗的长沙话,嚼槟榔,喝酒抽烟。何落凡把我,父母都是公务员,
怎么给他这个台,一家内衣店,一个外单服装店,与其说是小吃店,也不乱花钱,风评也不错,我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追求。
我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了,那个东西没有了没关系,我跟若薰还在一起。这些日子我跟若薰都是我能上匆匆见一面,他不高兴我是知道的,我想一定要给他个ฐ惊喜才醒。生活还是充满盼头的。冰箱里还有半只鸡、胡萝卜、红薯,还有冻好的带鱼。
“那边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签证还需要点时间。”我走过去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掖进去,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落凡,你睡吧,我回去换衣服,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经好几个小时了,现在也生命垂危了!我说何老师怎么เ就那么เ倒霉,喜欢了俩女的,结果就是被你们这俩女的害死!你最好滚得远远的!是我瞎眼认识你这种人!”
小舅妈似乎己经不屑再说了,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抖出一大沓照片。
他什么要叹气,把我仅剩的一点勇气都叹没了。我本来准备心平气和地拜托他帮忙,然后听他骂,“你以为我是狗吗,随便你使唤?”
我激动得不行,他上前来抱我,我也回抱住他。
“对,就是他。”我说,“我不否认他现在可能有点喜欢我,但他知道,我爱的是你。只要有一天我还爱着你,他就不会招惹我,他有情感洁癖的。”
“……还是剩下一点的。”我为自己辩解。
“见什么人,男的女的,已婚未婚?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口牲口?”我用欺男ç霸女的口气。
整个过程若薰一直看着我,温柔而认真,让我羞耻到连毛孔都要燃烧起来。他做了两次才放过我,黑暗里我筋疲力尽却怎么也没有睡意。后来若薰抱着我哭了,他说:“萱,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抱着他的头,一遍一遍亲吻他的头发。
“你以为你这么做别ี人就会信吗?”
他退后两步,渐渐悲哀起来:“我说要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
“天啊,说不定跟崔金恩有对手戏,阿萱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来接你啊,外面刮沙尘暴呢,我怕你被埋了。”
这么想我就硬着头皮住下来,幸好白流芸没来过,约会应该是在其他的地方。我白天去道馆,何落凡去学校,晚上回来通常他不在家。大多时候凌晨两三点回来,或者只是清早回来换件衣服接着出门。
“老三样是红烧肉,酱椒鱼头,还有辣椒炒肉。以前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饭,对面还有个蒸菜馆,后来老板回了常德,店子就关了。我有个ฐ朋友很喜欢吃那家店子里的蒸蛋的,可惜。”
半晌,我倚着墙准备再掏一支烟。
我又笑了一下,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那ว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十八岁的我,像是走到一间没有门窗的黑房子里慢慢摸索ิ。再想起那些事情就像是隔着雾气腾腾的玻璃,连那些绝望的心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那是他们怕被你揍。”
我摇摇头:“没事啊。”
我隐约觉得是何落凡,后来有人踹宿舍门,我怕门被踹坏,只能ม起身去开门。
可是顾若薰早就不是我的了。
公交车的广播里整天紧张兮兮地播着湘江的水位,大概是温水里煮青蛙,大家都已经听得麻木了。我刚下车就看见许多人慌慌张张地在街上跑,疯喊着大坝要垮了。这正是学校的上课时间,我急忙往学校里跑,教室里已经空了,门打开着,甚至没来得及锁。我站在门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方แ便吗?”
“你好。”我说。
“哦,那意思是和解了?”
没几下两个喽喽级别的黄毛就吃不住劲了,跑之前还捂着肋骨喊:“切,还以为你多硬气呢,找个娘们儿来帮忙!回家给娘们儿暖被窝去吧,没种的小白脸!”
是的,太清醒了,清醒到让我喘不过气。
“你跟赵寻还有联系吗?”
这个ฐ声音那么熟,我有点恍如梦中:“夏珏?”
“嗯,是我,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啊,我真高兴。”她的笑声像流水一样淌过来,“你的号码是我打电话去你爸爸家要的。阿姨还记得我,听说我找你,还很高兴。不过,你大概不想听见我的声音吧?不过我们以前约定过,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做对方的伴娘,对不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是想做你和若薰的伴娘的。”
“我相信。”
“是吗?”夏珏怔了怔,像是在想什么,随后说。“今天我结婚了,伴娘
是我的大学好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一声。”
“祝你新婚愉快。”
她笑了:“阿萱,恨我吗?”
“不恨。”我说,“你比我可怜。”
我把电话挂了,在床脚坐了很久ื,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我真的一点都不恨夏珏,不过她恨我。一直到现在,婚都结了,也完成了她最后的报复。
我们曾经是那么เ好的朋友,在最单纯的年纪相遇,把所有美好的情感都分享给了对方แ。只是成长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让我们面目全非。而友情却是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蚂蚁,可以瞬间腐朽变成白骨,也可以历久弥坚变成琥珀。
落凡走进门,奇怪地问:“你是猫头鹰吗?还能夜间视物?”
“别ี……”我说,“别开灯。”
他走过来,声音放软:“谁来的电å话,怎么了吗?”
“是夏珏,她结婚了。”
落凡不再问了,好像有点失落,也挨着我坐下来,突然变得很安静。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想抽雪茄吗?”
“可是你不是说再抽就不要我了吗?”
“今天是平安夜,就今天可以。”他出尔反尔也不是一回两ä回了,轻车熟路,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脸皮真厚。
雪茄是他放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不放心地数了数,一根不少,他才满意了。明目张胆的不信任,我不跟他计较。上次我们去逛街看见一个卖火柴的店子,盒子很漂亮,还有中国天安门和横渡铁索桥的图案。店主大叔趁着下午人少,便靠在门边划了根火柴点雪茄。有种闲云野鹤的气质。我几乎看呆了,抱了一堆火柴回来,气得落凡绷了两天的脸。
火柴燃烧散发着淡淡的硫黄气息,明暗之间他捧着小小的火苗凑
到唇边,半眯着眼,黑睫下的阴影安静又神秘。
他点燃了才放到我嘴边,道谢是不用的,我对他笑了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今天可以哭。”他说,“因为是平安夜,可以多愁善感。”
“是吗?这也要挑日子?”我挺惊讶,“你告诉我,今天还可以做什么?”
“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是平安夜。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用石头剪刀布来决胜负。”
因为是平安夜。
“好吧,来玩。”我伸出手,“石头,剪刀,布!”
我抽了抽嘴角,他的剪刀明晃晃的,一刀剪在我的手指上,杀人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