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没说，根本没留心别。一边写回信，一边盯着信纸琢磨。想到三更，想得头疼，爬上床依然乱ກ糟糟的，没有头绪。
晚饭是我和兰泽在厢房里，他多少知道点什么，一排狼毫笔直晃悠，这才略微安心，迷迷糊糊睡着，窗外已隐约发白。想起送信的是陶泓的心腹。路上颠簸数月，
一叠书重重放在书桌上，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我尽自琢磨着明后几天实地黄河河堤，我只好自己猜，还是兰泽啧啧有声赞了半晌，这才发现桌上的竟然全都是京菜。乳白滑腻，入口即化的八宝酪，芳香油润的玉露霜方酥夹馅，鲜ຒ嫩可口的清蒸鸭子，一看就是正宗的京城手艺，陕西哪里会有？我握着筷子，心中ณ砰然一动，怔怔不语。
他侧头凝思半晌，微微一笑：“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只管安安心心跟着我，自无不妥。”
陶泓口说手比，又在纸上画了简单示意图。因为对清代的工程技术水平实在没信心，我根本不敢想什么大型水利工ื程，我们计划的，只是在淮安上游二百里处修建一座小小蓄水坝，倒不如说是个试探性的工程试验。
这么说，当初放我出来的，不是四爷了。我手中握着铜杵，默默望着桌上的石臼，这才发觉，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答案已不再让我挂怀，是谁，为了什么，我早已๐不放在心上了。可是知道那人不是四爷，我心底有个角落慢慢亮了起来：最起码，这六年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不是任何人设计的。
我静静坐在他们对面，看着十三低头啜饮茶水，不时抬头一笑。他手中举着茶杯，却只是看着我，微笑，微笑。我也在笑着，虽然眼底潮湿一片。
“也是命数。”陶泓长叹一声，索然一笑，“时隔五年，皇上二度南巡，实地勘察，方才恍然。只可惜，为ฦ时已晚——”
兰泽也不说话了，呆呆望着饥民们，神色黯淡。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马车走了过去：“不要紧ู，只要银子够用，米价一定能稳住。只要稳住粮价，就一定能渡过难关！现在，”我回过头来，沉声道：“我们去城外看堤坝。”
夜风扑面而来，山道上不知名的野花开得灿目，黑夜里也觉得耀眼。路赶得太急，错过了宿头，只得在路旁林子里将就一夜。三辆车自有值夜的人看守着，我和兰泽勉强在白天所乘的小车里铺了床被子，其他人就只好露天了。路途辛苦，虽然车内逼仄狭小，兰泽依然很快沉沉入梦。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白天翻的注疏ຕ笔记，默默思索。
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竹叶，秋初的阳光已๐经可以直视了。我眯眼看了一会儿绿玉般剔透的叶子，微微闭上眼睛。手里的信纸在渐起的秋风里飒飒有声。
两个人一起转头看我，十七阿哥眼中飞快闪过一瞬含义不明的东西，微笑道：“请说。”
陶泓莞尔道：“这是舍妹程氏。无意冲撞了贵客，还请公子见谅。”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风雪更紧，狂风呜呜地呼啸着，刮ุ得窗棂格格作响，隐隐可以听见远处若有若无的歌声。
终于，只余灰烬。
四月，春深似海。院子里的梨花浩浩é如雪，漫卷着纷扬而下，倾洒在假山石边，秋千架上，香风细细，透过竹帘ຈ沁得满室芬芳。幽幽香气，让我有点晕眩。
我心中一喜，又是一黯：“府中人多口杂，日日出游，终究不好。”他侧眼打量我许久，静静一笑，倒把我瞧得浑身不自在：“你笑什么？”
我瞪了那小子一眼，转身抓起筷子就吃，来个眼不见为净。刚嚼了两下，只听那ว人淡笑道：“昨儿个晚上教你的书又忘了么？所谓‘闻过则喜’，还不去向那位公子赔罪。”
“花了许多心思，你倒好，一语道破。”
八阿哥默默望着桥下的小湖，水面上倒映着一轮明月，静谧无波。良久，他抬头道：“被德妃娘娘请到永和宫去了？”
德妃找我？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反正想不明白，微笑着对秋月福了一福，道：“劳烦姐姐带路。”
永寿宫一定是皇宫里火盆烧得最旺的地方，良妃本就畏寒，病中更是祛冷。这几天，只要迈进偏厅里，扑面而来的热风总能ม让我的呼吸一窒，要是稍微动一动，竟然能出一身的汗。也许是暖融融的空气真的有好处，良妃的面色这几天好转了许多，不但多了许久未见的红润颜色，精神更与前段日子有着天壤之别，看着竟有些神采奕奕的。我想，还是因为ฦ八阿哥的缘故吧。走了这么些天，也就来了一封信，良妃读了又读，我猜她都能背下来了……
康熙五十年的春夏，在许多人的记忆中也许是五彩多姿的，在永寿宫却只有静寂。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我们生活在一个与外界并行不悖，却毫无关联的另一个ฐ世界。良妃的病情终于稳定了，痰症也没有发作，她不再嗽喘，却一分，一分，极缓慢极缓慢的衰弱下去，就连颜色最艳的胭脂也不能掩盖住她的苍白。
我努力回想了想：“仿佛是澄心阁。”见良妃示意，忙到厅外招手叫了三个ฐ小丫鬟，带她们把东西都搬了过来。
一天之后，圣旨到了。康熙一个字儿也没提遣八阿哥一同回京的话。一路上，望着数天前刚刚经过的风景，我一直默默沉思着。清朝以孝治天下，八阿哥若提出侍母回京养病，康熙一定会准，那么，为什么……
“不用，”良妃润了润笔，淡淡道，“园子里头转转，兴师动众的作甚么เ？你我二人就好。”
而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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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望着那ว行字，簌簌而落的雪渐渐将它掩盖，看不分明了。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积雪轻轻一抹，字迹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缓缓拉过他的手，我微微笑着，一横一竖，在雪上写下了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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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读得津津有味，有些被这个极具意味的故事吸引了。见良妃发话，忙阖上书，垂首站了起来。
明知多想无益，我却仍旧ງ不能不挂怀。这些日子除了当值，就是一个人在屋里发呆，脑子里纷乱无序。碧云早瞧出了不对，试探着问了两回，都被我敷衍着绕了过去。
这还是第一次来永和宫，说起来，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正眼看德妃。白皙的脸盘儿，挺直的鼻梁，含笑的眼睛半眯着，不经意闪过两分威严，浑身上下透出一副满清贵妇特有的雍容气度，与良妃江南女子般的婉约柔美大相径庭。
“想什么哪？又走神儿了。”碧云抿嘴一笑，轻轻将手中的花瓶放在了几案上。几枝新า鲜的桂花枝儿吐着幽幽的甜香，枝桠间叶片上的露珠随着那米粒似的花儿颤巍巍摇坠着，莹润可爱，娇俏可喜。
目送着他湮没在夜色里的身影，我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慢平复心中的迷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了重重的宫墙。
我低身哼唱了一遍，那ว两人面面相觑，随即含笑朝我微一点头。转身走到เ了场子中央，见那ว少女横笛就唇，少年轻扯琴弓，温软缠绵的小曲悠悠荡荡地颤然响起。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他总是清清淡淡的，鲜少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这般失态，想必心中ณ沉痛已极。我又是哀伤，又是怜惜，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回想起十八阿哥的音容笑貌，泪水更是断线珠子一般落了下来。一边抬手擦拭，一边强忍悲伤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般的笑，道：“还未回京，路上就已๐经宣布了。这么大的事儿，恐怕这会子也只有你不知道了。”
帘ຈ子无声无息地放了下来。眼前这一小片月光，一点，一点，像融化的冰雪，终于消เ失不见。
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身前的布包：“植物的根部含有一些水分，挖出咀嚼同样可以救急。”
啊？！
之后几日，十三阿哥的人陆陆续续送来了几张条子，我得知京里的御医已经赶到เ，一应药材也都运了来，四阿哥心细，还一并遣来了几位老成持重的嬷嬷。这样一来，我也放下了心，十八阿哥的病虽来得急，毕竟不是什么疑ທ难杂症，有了好医好药，自然很快就会痊愈。
十三阿哥一笑，转身将手中的刷็子蘸了蘸水，继续刷็马。我心中微觉奇怪，转了两ä圈，决定还是不问，索性也找来马刷，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擦拭着凌云的脊背。不知是不是我的技术太过拙劣，凌云一直不安地挪腾闪避着，要不是我一直轻轻扯着缰绳，这匹温顺的马儿说不定早ຉ就撒丫ฑ子跑了。
他奇道：“你也懂医术？”我敷衍道：“闲时无聊，翻过两本儿医书。你倒说说，叫我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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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着实有些三不着两，十三阿哥果然没听明白，微怔了怔，道：“怎么说？”
清第一女骑士？能骑着马儿两圈不掉下来，我做梦都要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