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八阿哥微微俯身，端详着案上的宣纸，九阿哥、。“这几个字间架、远近都是极好的，你的楷书已经很有些样子了。”
他蓦ย然抬头，目光中又是温柔，又是酸楚，又是悲凉：“你……怪不怪我？”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语云：‘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今圣乃千古明君，何况世事原本多变，焉知道下一刻又是何等境地？
他不回答。远处城门上悬挂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晃着，那一点点光芒照不到这里，十三阿哥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周身却散发着说不出的孤寂。我强自压抑着心中莫名的淡淡酸涩，又问了一遍。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喜洋洋，脸上更是笑意盎然。他瞧了我一眼，失笑道：“怎么像个孩子？一说上街就这么开心。”我想也没想，顺口说：“重点不是去哪儿，而是跟谁一块儿去。”他一顿，微微笑着握住了我的右手。我脸上发烫，假装没发现，嘴角儿却忍不住悄悄的弯了起来。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也不理会，续道：“那年她初学丹青，竟将御笔朱批丹砂的颜色调得乱七八糟，险些连御折都给污了，皇阿玛也只是一笑，反倒当笑话儿说了好几年。”
柔肠如绞，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是悲是喜，是爱是恨。睁开眼，怔怔地仰望着那晚霞如火的蓝ณ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苍茫黑暗的森冷寒意笼罩全身，我呼吸不得，剧烈地颤抖起来。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哽在喉头的好像是零碎不成句的呓语，又好像是突如其来的泪水。
他别过脸，半晌方道：“你若早来问我，何至于费这许多周折。”说罢猛挥一鞭，青马仰首奋蹄，箭一般直窜了出去。我忙策马跟上。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温度也节节攀升，炙烤着燥热的沙漠。最好能在中午之前找到东西，然后赶回去。否则，这么เ猛烈的阳光，非把我烤成咸鱼干不可，这里可既没有遮阳伞，又没有防晒霜。
第三天上午，队伍忽然原地停住了，午后，竟然掉转头向来路回返。众人惊疑不定，猜测声四起。到了下午，一个ฐ炸雷似的消息在人群间悄悄传递：十八阿哥病重！
我越听越觉索然无味，难道我就是当小老婆的命？也许在十八阿哥看来，我的未来最好也不过大抵如此——就近择一位阿哥爷，开了脸摆在房里，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所不同之处不过是哪家的院子、哪家的福晋。切，真要当了小老婆，受气不说，难道下半辈子就要圈在几百平米的房子里勾心斗角，整天泡在醋里捱日子？那ว还不如直接砍了我。
他叹道：“你这副伶牙俐齿，可怎么เ得了？”说着，抚了抚凌云雪白的鬃毛，道：“把凌云牵到我那儿，就说是苏勒王子送给十八弟的，十八弟又转送给了我。得了空儿，你就到我那儿去瞧它，可好？”
他眼睛一亮，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我们微笑着对视，目光闪亮，感觉出一瞬之间，心照ั不宣，仿佛共享了一个ฐ小小的秘密。
我想得有些头疼，敲敲脑袋，决定把这些事儿先放到一边。慢慢阖上眼睛，心中忽觉好笑：我，十三爷，十八爷，好像搭配得越来越奇怪了……
我听了，不觉微微诧异。十八阿哥小小年纪，思维敏捷，口齿灵便，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竟然这样人精儿似的，活脱脱是个小大人儿。
如果真的是特意解围，也就是说，他一直注意着我的行踪，甚至，他一直在跟踪我……
草原上的风带着凉意，裹了我一身。盛夏天气，我居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浑身猛地一缩，心里一叠连声地叫起苦来。
我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自尽了百余位朝廷命官。”
我的唇边慢慢儿的绽开了一朵笑容：“——是你。”
良妃笑着颔首道：“有什么曲子，尽管唱来。”
小太监挣不敢挣，叫不敢叫，一扭身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求姐姐行行好儿！奴才奉……”
十四阿哥慢慢儿站直身子，深深看了我一眼。两人默然站了一会儿，他一语不发地点点头，径自拔脚去了。
终于发话了。像是感慨，又像是别有深意。我一时有些糊涂，闹不明白该赶紧磕头请罪，还是顺着他的话装傻充愣。脑子里正在飞快地天人交战，忽听康熙ກ又沉思道：“‘恪勤在朝
我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上前请了安。虽然手里捧了花儿，请安姿势难免打了点儿折扣，他倒也并没在意，只拿眼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扯着腔儿问：“你在哪儿当差？”
“话不是这么说。”四阿哥忽然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静和淡然。“文以拙进，道以拙成。一‘拙’字有无限意味，怎能说不好？”
那个美人瓶，我摆在了书房案前，折了一支梅花插上。笑靥如花的白衣少女捧着清俊的腊梅，眉目生动得仿佛要含笑走了下来。霁月见了，喜得无可无不可，直嚷嚷着要我送了给她。碧云在一旁笑着说：“俗语说的，‘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么俊的梅花，就放在这儿，你我都看得见，岂不是好？”
这郎窑，也算是康熙ກ年间的特产了。前几年，朝廷遣了江西巡ำ抚郎廷极在景德镇督造御窑瓷器，这一去不打紧儿，没几年，干脆形成了一个独具特色的瓷器流派，以模仿明代宣德和成化窑器而著称。郎窑的青花白地盘，人“以为真宣也”；郎窑的脱胎极薄白碗，“与真成毫发不爽”；郎窑仿制ๆ的宣德、成化制品，几可乱ກ真。尤其以仿制明
我沉吟着，心里已有了计较。辗转拨弦三两声，轻启歌喉，曼声唱道：
我凑近一看，画用水墨淡彩，只有左上角斜斜横过的数支梅花，嫣红点点，煞是可爱。画ฑ面下方则是一方竹篱围住小窗，湘帘ຈ半卷，窗前一个素衣女子，半露玉颜，以手支颐，斜靠在窗棂之ใ上，神态天真闲适，寥寥几笔，尽得雅趣。
正寻思着，前边儿他一拉缰绳，玉花骢放慢了步子，枣红马原是紧跟在后头，这会儿错开步子，已经赶上前半个ฐ马身，两骑几乎是并辔而行了。
十四阿哥笑骂道：“猢狲精儿！谁教你顺着竿子爬！去，把人都带到园子外头候着，仔细听叫——没传可不许进来！”
他凝望着我，面色清冷不变，眼中却慢慢儿泛起一丝丝柔和的笑意。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就这样隔着人群与他遥遥相望，慢慢儿的，心中漾起层层温暖的甜意。
小丫头取了一根线香来，我亲手点燃了。阿哥们都聚在石桌前，或坐或立，凝神细看宣纸，若有所思。
我的心刚慢慢儿落回原位，一听这话，“刷”的一声，又飞到了嗓子眼儿。八阿哥神色不变，含笑道：“原是儿子逾越了，语禾姑娘兰心蕙质，额娘自然刻刻儿离不开身的……”
缓缓闭上眼睛，不觉轻轻咬住了唇。心中除了惧怕，更多的是无奈和茫然。
“伏低身子！抓紧缰绳！千万别脱手！”有个声音焦急地响了起来。
我失声笑道：“十三爷又说糊涂话儿！有些东西，本就是旁观者清，世上的事儿原本简单，却多得是无事自扰的庸人。我不过是看的多、想的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