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病了的牛羊没多大力气,撒着蹄子朝着牛群奔去,
四面石墙围着的里边,被冲得四散。幸好次仁俊美早就做好了准备,长着细细的灰黑,角全被他标记出来了,不然他还真得费点力去辨认呢!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牛羊,他费尽心力才养出的这么大群的牛羊,难道真的全要在这场瘟疫里死了吗?
领队原本沉默着,这时接了腔:“是啊,可是村子里生活那么差,哪个年轻人呆得住呢?年纪大的没读多少书,全靠着以往的经验,现在的病每年都不同,那点经验哪里够呢?”
格勒高兴得合不拢嘴,他高兴地在地头走来走去,不时地翻开泥土看看雨水浸了多深。
梅拉将最后一个古突吃进嘴里,刚准备收拾碗,突然嘴里有一股牛粪的味道。梅拉心里一下子很不舒服了,她赶紧将古突吐了出来。泽卓嘎笑道:“你吃到牛粪啦?我还奇怪那ว包了牛粪的古突被谁吃了呢!”
她笑眯眯地想道:“这些牦牛大概也和人一样,见了太阳就不想回家了。”
整整忙碌了10่来天,梅拉终于等到了收割的结束。她看着格勒、泽卓嘎满足的笑脸,就知道今年的收成很不错!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冬天不用担心没东西吃了。
梅拉呆呆地看着在架子最上层晾晒青稞的父亲,她的脑海里浮ด现出了她在另外一个时空里第一次看到晒青稞架子的场景:
丁增曲扎看到次仁俊美走得有点喘气了,赶紧ู跑上前,将木头接了过来。他的身后,黑帐篷已经被他整理好了摆放在一边。
梅拉被太阳烤得热热的头皮,这时有些发烫了,她的腰也觉得有点僵。梅拉抬起了身子,捶了下腰,看到格勒和泽卓嘎已๐经远远地到了前头,他们的身后,是一堆一堆的野草。
她看到一片开阔的地上,全是绿油油的青稞。青稞长得很茂盛,叶子带着点深绿。
房子的另一边,泽卓嘎正在烧火,火塘上挂着的陶壶,咕咕地冒着白气。
梅芳伸着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皮肤粗糙得和男人一样,甚至她的鼻子也不是略塌的而是挺挺的!
梅芳嘲讽地笑了,一字一字地说道:“他要是不出来,我就打11้0!”
梅拉被泽卓嘎ะ这样盯着,盯得很不自在。
她以为泽卓嘎会骂她,没想到泽卓嘎只是问:“你真的这么เ想?你想留แ在家里还是想嫁出去?”
梅拉不知如何回答,嫁或者留在家里,她暂时都没考虑,她才17岁呢,未免太早。
梅拉正思考着该怎么เ回答,那边德西已经在撒娇了:“阿妈,我要一直留在你和阿爸身边。”
梅拉知道,这话意味着如果自己不同意和德西找一个丈夫,那么เ自己就得嫁人。
泽卓嘎看了看梅拉,又看了看德西,两个人她都一样疼爱,如果梅拉真的不愿意与德西共找一个丈夫,那ว么眼下的扎西多吉倒是不错的人选。
她一脸郑重地问梅拉:“你觉得扎西多吉怎么เ样?”
梅拉的脸唰地红了,跟煮ุ熟了的虾一样,她捏玩着衣角,不回答。德西看着她这幅表情,咯咯地笑起来。
泽卓嘎ะ刚想和梅拉细说一下扎西多吉是三兄弟,如果她答应嫁给扎西多吉也就意味着早晚会成为三个兄弟共同的妻子,扎西多吉的话里已经很明显透着这个意思了,但是她还没说,格勒高声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泽卓嘎慌忙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思索梅拉的表情——看样子她是情愿的。
她悄悄地和格勒说了梅拉的心思,格勒沉思了半晌,留住了即将走出院子的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正在懊恼自己不该贸然出口,被婉拒的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听到格勒的挽留声,连忙站住了脚,怏怏的心里顿ู时欢喜起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改变的可能?
格勒又与扎西多吉说了几句,梅拉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เ,只远远地看见扎西多吉没多久便红光满面地走出了小屋。他向四周看了一会,似乎是在寻找梅拉的身影,但梅拉躲在石头后,他什么เ都没看到。
梅拉看着他牵着马,大步走出小屋,走了几步,蹬上马鞍,轻快的马蹄声响起了,不多久扎西多吉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梅拉的心里复杂异常,阿妈和阿爸说了什么呢?阿爸和扎西多吉说了什么呢?
扎西多吉的马跑得很快,没有羊的羁绊,扎西多吉晚上便到了家。
次仁俊美和丁增曲扎还没有睡,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丁增曲扎听到由á远而近的熟悉的马蹄声,连忙出了屋,他看到趴在门角的尼玛兴奋地站了起来,来回不停地在关着的门前走动,不时朝着门外嗷ç嗷地低呜。
丁增曲扎高兴地说:“你也高兴阿哥回来了吧,不知道带回的是好消เ息还是坏消เ息呢!”
扎西多吉披着淡淡的月光,下了马。丁增曲扎连忙过去将马鞍上的东西取下来,又将马鞍递给不知什么时候从小屋钻出来的次仁俊美。
扎西多吉拎着东西进了小屋,丁增曲扎就牵着马饮水去了。
次仁俊美将捂着的牛粪火堆重新扒开,烧得暗红的牛粪一接触到空气,一会就变得通红,小木屋明亮了许多。
他将温热的茶壶搁在铁三脚架上,自己้盘腿坐在铺着羊皮的垫子上。
清茶慢慢热了,扎西多吉掏出怀里的碗,仔细擦干净,然后走向另一间小屋,在羊皮口袋里舀出一碗糌粑。
他借着牛粪一明一暗燃烧的光线,回到氆氇旁้,与次仁俊美相对着盘膝而坐。
随着他的咀嚼,一股淡淡的糌粑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起,混合在牛粪、青草、清茶与干牛羊肉的膻味里,奇特而又和谐。
扎西多吉慢慢地吃着,吃完半碗干糌粑,他在碗里加了点清茶,将双手在袍子上擦干净,然后就开始揉捏着糌粑。
糌粑很快被他捏成了小团小团的。他捏着放进口里,比刚才舔舐糌粑快了许多。
次仁俊美和丁增曲扎陪着他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一直等到他吃完了,次仁俊美又给他续上茶,丁增曲扎才急切地问起来。
他们从大哥难得一见的轻快表情里,隐约猜到เ肯定是好消息,不过姑娘怎么เ样呢?
扎西多吉愉快地回答着丁增曲扎的各种提问,丁增曲扎还有些朝气的脸上开始涌现出一些期盼的神色,新า的生活也许很快就要开始了!
扎西多吉请人将自己้的生辰八字送到格勒家,格勒郑重其事地拿着他和梅拉的生辰八字去喇嘛庙占卜。
草原上的扎西多吉,心里很复杂,占卜会如何?相合,还是相克?
他回想着与梅拉相见的细节,越想越觉得甜蜜,这是他与卓玛拉结婚从未有过的体验。
扎西多吉回忆自己้与卓玛拉短暂的相处,他完全是按照婚俗娶来的。在婚礼之前,扎西多吉没有见过卓玛拉,更不要说感情,他像他的父辈一样想着,草到了春天就要发芽,花到了春天就该开放,那么他也就理所当然地应该结婚生子,这是自然赋予的使命与义务,他不过是遵循而已。
那ว个结婚半年后就怀孕的可怜的女人,很快就因次仁俊美的不懂ฦ事的任意而为送掉了性命,她死的时候才18岁,正是最美的年龄。
扎西多吉心酸地想着这一切,想着因为犯错使卓玛拉送了命而变得沉默寡言的次仁俊美。。。。。。
扎西多吉知道,自己้对梅拉的感觉不一样,他在梅拉才1้0来岁的时候就见过,那是他去买青稞的时候。
不过扎西多吉还是没想到,这两年未见,梅拉会出落得如此美丽。他出神地想着梅拉羞涩的笑、飞满红云的脸,一眨一眨的大眼。。。。。。
占卜的结果让扎西多吉欣喜不已,他高兴地将这个消เ息告诉了两个ฐ兄弟,三兄弟忙碌着开始准备订婚的事宜了。
传信的老扎西忙碌地在两家之间奔波,商量着彩礼的多少,传递着彼此的信息。他是个ฐ深晓礼仪,善于言词,巧舌如簧的中年男人,他也通达传统的谚语和格言,在他的语言中常带有音乐่的节奏,他快乐的腔调能使陷入僵局的说亲变得和谐,因此经常担负着媒人的使命。
扎西多吉准备的彩礼ึ有六只绵羊,两羊皮口袋的青稞,一口袋酥油,三坛青稞酒,还有崭新的围裙ำ。围裙ำ是有寓意的,扎西多吉要借此表示ิ对格勒家抚养妻子长大成人的尊敬与感谢。
老扎西在占卜确定的吉日里,带着扎西多吉准备的彩礼,骑着装扮得五颜六色的马,去了格勒家。
扎西多吉并没有随去,除了第一次求亲之ใ外,扎西多吉都遵循着古老的礼仪。他生活在这古老的土地上,受着古老礼俗的影响,更相信宿命与轮回。他尽可能ม地遵守着这些礼仪,注意着那些繁琐的禁忌,以免自己和家庭遭遇不幸。
梅拉在看到เ那些彩礼之后,便知道了自己的婚姻已经确定了。
她想起自己就要嫁给一个只有两ä面之缘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奇怪与不安。但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她想着自己้多少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格勒对自己้已经是格外的疼爱了。
梅拉不知道自己้将要嫁的是三个ฐ男人,虽然这一点扎西多吉已经明确地和格勒说明了。格勒觉得这样的安排理所当然,他甚至为梅拉能嫁给三兄弟而觉得开心,这也是他最终同意让扎西多吉娶ດ梅拉的最重要的原因。
在这个遵循着古老传统的地方,一个女子能嫁给三兄弟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既可以避免人单力薄造成的贫穷,也可以使家庭成员得到合理的分工,又避免以后分家时的财力分散,当然,也许更多的是因为ฦ更古老的历史里,那个女尊男卑的东女国历史文化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