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鹿野云淡风轻的提出让我离开的话语,还是要各走各路,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明明对方都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脑海ร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帧帧充斥着暴力与罪恶的画面,骤然间又忆起童年时的噩梦,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我可以告诉自己้,我曾无数次发誓长大之ใ后一定要保护好哥哥,整个人也脱离了,直到此时此刻๑。
心底微弱的一丝愧疚也被浇熄,就像甩掉了一个包袱似的,无数个午夜梦回一遍,这些都与我无关,
骤然之间。曾经片刻的温暖动容也只不过是两个ฐ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清醒之后,我就难过,背道而驰。
鹿野听见我这边的动静,忙放下了手,转身看过来,微微一笑:“起来了?洗漱好了就可以来吃早饭了。”
顾蕴玉气得两颊发红,我原以为他会反唇相讥的,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未料é他只是咬牙切齿的微笑道:“谢谢夸奖,我是顾清友的亲友。”
一路上太仓促,来不及跟他解释,只能先凭着直觉先来这里探探路也是好的。
我看了一眼顾蕴玉颈间的玉佩,又看了一眼鹿野被衣领遮挡住的颈项,勉强笑道:“原来是有这番含义……只是,我不想娶妻,而且我已经把玉佩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了。”
难道他已经知晓鹿野跟我的关系,我不敢往下想。
隐隐看见那个熟ງ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里,耳边却传来沈泽棠用仿佛交代临终遗言的语气说话的声音,丝丝热气吹拂在耳蜗里,暧昧万分,他只对我说了两句话。
越往通道里边走,越能ม感受到一阵阵凉风往身上吹。
鹿野微微一笑,眉眼温柔得简直快要融化冰雪,与先前那个高傲冷淡的幕僚形象判若两人的样子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鹿野似乎ๆ也有些精神不济,下楼梯的时候一个ฐ虚晃差点儿栽了个跟头,吓得我赶紧扶住他,忍不住问起他右肩上的伤口来。
还未走至一半,就被人从身后叫住,定睛一看,原来是总是帮人跑腿的听差小李,我显然还没有忘记上次的教训,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在我刚表露出想要进去的意图时,一把闪着锋利光芒的刺刀就拦在了我脖子上,一个面生却目带杀气的日本卫兵凶神恶煞的说了一串难听的日语,便没了下文。
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沈泽棠憔悴铁青的脸。
我还未从报纸上的新า闻所带来的冲击中缓过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像往日那样耐心的照顾身边的人,当然何副官也不属于需要我照顾的那一类人,当下便告诉他:“难怪都没有听差ๆ敢来跟你送饭,就你这脾气,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腰酸背痛的从单人床上飞快的爬起来,往屏风那边一看——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显然主人已离去多时的样子。
何副官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就被少佐打断:“可有此事?”
我白了他一眼,并不觉得好笑。
我仓促的应了一声,后知后觉的跟在他身后想要离开。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着头拾阶而下,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浑身都是外国香水浓烈味道的人影。
鹿野叹息一声,握住我的手,扬声对屋外的警卫说:“去拿一块法兰西香皂来。”
总是出现在宫本少佐身边的,除了幕僚身份的鹿野以外,便是现在正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何副官了。
沈泽棠失望的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感叹不已的念念叨叨:“清友的戒心未免也太重了吧,这可不是一个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
我缓了一口气:“没什么,受了点皮肉伤。”
我紧ู紧ู握住玉佩,强忍住这阵牵扯皮肉的疼痛,即便屋内没有旁人,但还是不愿狼狈的发出虚弱的声音。
顾君璧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就说了嘛,小孩子间闹情绪,吵吵架,慧珠性子急,也不是故意给蕴玉难堪的……”
鹿野的声音又冷又厉,宛如一把尖刀,□□我的心里。
原本也应该如此,只不过、只不过……
我这才想起顾慧珠以前都是一副英国淑女的打扮,追求西式的生活,向来是不会穿旗袍之类的女装,听说她最近还开始向正在养胎的大少奶奶许芳如学习古诗古词,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沈泽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能把一个眼高于顶的顾ุ慧珠变成柔情似水的小女人。
“先生你跟少佐那些传得绘声绘色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原以为只不过是两个ฐ惹人讨厌的日本鬼断袖分桃、日日笙歌罢了,未料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先生只不过是个假日本鬼子罢了!”
顾蕴玉蹙了蹙眉:“该不会又是那个狐媚子吧?”
这时,日本兵守卫已经确认完沈泽棠手中ณ的请帖,开始上前搜起我们身来。
难得顾ุ君璧一副洗耳恭听的虔诚模样,两人一唱一和,便端着绿豆粥离开了。
雨声似乎弱了下来,狗却又叫了起来,隐约间,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
……
中年男人微笑着刚想提出条件,却被冒冒失失闯进来的灰衣男ç人打断,只见灰衣男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开口便是:“柳先生,不好了,我家小鲤已经病得不行了!再不请个ฐ郎中上门看看的话,恐怕……”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而鹿野只是目光微垂,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的姿势靠坐在潮湿的墙边,总是沉默不语的嘴唇显现出病态的苍白。
鹿野置若罔闻的望着屋檐外交织形成的瀑布一般的雨幕,樱色嘴唇只是始终抿着,并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意思。
晌午一道在外面吃完饭回家后,顾蕴玉便睡眼惺忪的歪倒在了卧房里,他向来是有午睡的习惯的。
原本还停留在柜台前对着那些新奇可爱的舶来品挑得眼花缭乱的阔太太富小姐们见势不妙,顿时花容失色的溜之大吉,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我呼吸急促的疾步走上前去,伸手触碰到那人冰凉柔软的衣料。
“听说现在赶着拉拢巴结他的人多得可以塞满整个ฐ玉兰剧院呢!”
顾蕴玉似乎ๆ这才意识到这个危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本正经的鼻尖抵鼻尖的用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望着我说:“大不了我们两个就搬出去住,或者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