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徽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她认真而飞速地想了想,忽然腰间被一股大力一带,
明明不过刚刚出来走了,扑了一脸雪。“哇咧——”她一声惨叫,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蓄势待发,“死狐狸,你踢我!?”
沉蔼身形很有节制地一震,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人么?”
“想什么想?干脆点!”苏涤素在一旁催促。
沉蔼的皮相很好,睡相亦很好,象是一只血统高贵的狐狸——仔细研究之后,顾徽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究竟对沉蔼知道多少呢?初见的那一日,它说,它与玉珠是一同修行了千年的伙伴。
伙伴?顾ุ徽掩口偷笑。虽不知道它此语真正的意思,但她猜沉蔼它必是省去一些事情不曾讲,抑或是不愿讲。瞧它那样紧张玉珠的架势,又横亘千年时光相携一路走来,怎会是伙伴这样简单?她是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有着异乎寻常敏锐的触觉,好不好?况且,她对两只狐狸的恋爱经历,实在是有着按捺不去的好奇。
正在发神,忽然惊觉沉蔼清澈的目光就在眼前——那眼睛里颜色青湛,情愫清明——它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顾徽赶紧摊开双爪解释。这样的靠近不是出于非分之ใ想——她可是心志和品味都很正常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对一只狐狸有非分之想?
沉蔼不说话,有些慵懒โ地慢慢直起身来。
顾徽绕到它身后,用爪子挠了挠它肩头,拨开毛只见一道粉色的细痕,不由感叹道:“沉蔼果然道行不浅。”说完,忽然变得很沮丧,缩到เ一角。
“又怎么了?”沉蔼问她。
顾徽抬起眼皮,无趣地瞧了瞧它,“可是,为ฦ什么我什么也不会?”
沉蔼又僵直了去,不知在想些什么เ,良久才低声答道:“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沉蔼惊觉自己失言,第n次沉默了下去。
“好没意思。”顾徽嘀咕一句,颓๙然坐下。
沉蔼一直着眉头,额间是一道深长的刻痕,碧绿的眼睛一暗再暗。
好吧。顾徽妥协了,不想逼问它什么,于是换了个话题,“沉蔼,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沉蔼的身形愈发,瞳孔变成了凝重的墨绿颜色,拿奇怪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唉——顾徽长叹——她不开口算了。
沉蔼却缓缓走了几步,原就沙哑低沉的嗓音更加生硬,又像是因为在走动而声线有些微的不稳。它说:“顾徽,你不能施法,是因为ฦ玉珠的内丹曾被取走。如今,虽然物归原主,可是你却没有学会如何使用。”
沉默了片刻,沉蔼忽然回头,削尖的脸颊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它竟在微笑,眉眼舒展——那是顾ุ徽第一次见到เ沉蔼的笑容,它口中明明讲着悲伤的过往,脸上却那样妖娆地微笑着。顾ุ徽看着,只觉得整个人被不知名的力量卷入了那ว道笑意的漩涡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你、你不要对我笑!”情急之下,顾徽很没有情调地大叫。沉蔼一怔,不解地望着她。顾徽微微红了双颊,道:“都说狐狸精狐狸精,果然不是骗人的!”
沉蔼的脸色转为ฦ柔和,问她:“你在说什么?”
“妖异。”顾徽叹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妖异?”
“没有。”沉蔼淡淡答道。
“连玉珠都不这样认为ฦ吗?”顾徽很是奇怪,但出口就有些后悔——它不是不让提起玉珠吗?她又踢到砖了。
沉蔼猛地听见玉珠的名字,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她笑起来更加好看。”
顾徽对玉珠的一笑倾城并没有多大兴趣,“哦”了一声算做了解。然后,忽然瞥了一眼沉蔼的脸,问道:“你们怎么เ认识的?”
沉蔼看了看她。
“不想说就算了。”顾ุ徽这一次学得很乖。
沉蔼却轻轻答道:“我无意中闯进了她的领地。”
“噫?”顾徽奇道,“然后一见钟情?”
沉蔼不回答,纹丝不动,算是默认了。
顾徽又道:“一辈子琴瑟相合就好了嘛,怎么想着要修炼?”
沉蔼缓缓垂下眼,低声道:“她想做神仙。”
“不是吧!?”顾徽惊叹,“不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么?”
“……”
“诶……那个……也不一定啦!”察觉沉蔼要开始翻脸,顾徽后悔自己一时口快,赶紧ู补救,“一千年耶!如果不是修炼,怎么เ可以相守千年?还是很赚的!玉珠很有远见的嘛!”
沉蔼却不语,久ื久地看着她。因为弄不清沉蔼此时的心境,她在它的目光里全身发毛。然后,才听见它生硬地说道:“神仙不能相守。”
“噫?”顾徽惊呼,顿ู时反应过来,“可是,玉珠呢?玉珠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吧!”
沉蔼移开目光,“玉珠觉得活着是一种恐惧,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恐惧。她总是喜欢说,过着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何种可能死去。所以,她很喜欢看落日,更加喜欢看翌日的朝阳。因为自己的命运不能ม由自己决定,所以,她想要修炼,她以为只要修炼做了神仙,就什么也不必怕了……”
顾徽认真地听着,忽然想起了《悟空传》里的那只猴子,因为生存的恐惧和对命运的无奈,所以想要做神仙的猴子。于是,她叹息道:“玉珠没能ม成功,对吧?”
“……”
“沉蔼,你早就明白这一点,却不忍心告诉她?”
“……”
“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她,也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顾徽不解。
沉蔼望着飘雪如落絮奠空,轻轻道:“她想要试一试,我不想她失望。”
顾徽看着它,摇了摇头,又微微一笑,“你也是个傻瓜。”
沉蔼回头,却没有动怒。
后来,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子,故意逗它,“沉蔼,那你们都是狐仙咯。”
沉蔼微微皱眉,“不。我们……是妖。”
迎着沉蔼的脸,顾徽只觉背心随之一冷——妖?听起来,叫人很不爽的称呼。
沉蔼看着她一脸别扭的神情,问道:“你不乐意?”
“当然!”顾徽双眼一瞪,“难道做不成神仙的,就都是妖么เ!?”
“你原本想怎样?”
“我以为自己有了超能力,可以纵横天下,劫富济贫,抚育苍生!”顾徽摆出架势,嗷嗷说得信誓旦旦。
沉蔼淡淡道:“那么,你只有失望了。”
“嘎?”顾徽一闪差点跌倒,“你怎么เ这样打击人?”
“我说的是事实。”沉蔼悠然躺下。
“毕竟修炼了一千年呐,我就算不做神仙,至少可以发挥余热,报答社会报答人民吧!”
沉蔼冷笑一声,连话也懒得搭。
“怎么เ!?不可以啦!?”顾徽被它激怒,又开始嚷嚷。
“想要离开么เ?”沉蔼抬起眼皮看她,神情看似平静,语气却幽幽的。
顾徽一见自己拐弯抹角竭力遮掩的意图被揭穿,假笑两ä声,再不吭气,低头玩着自己小小的爪子。
洞外风声骤紧,雪花又开始密密麻麻地飘了下来,渐渐天地间只是一片模糊的白。天地间,难道只得这大雪掩盖的这一处,才是这般清净朗然?
有轻轻稻息声。沉蔼的声音响了起来,“顾徽,为什么想要离开?”